第94章

  在他看来,喜欢男的是有病的事。
  他这么说,是接受自己“有病”的事了?
  何奕宁转身关门,对着他道:“晚安。”语气轻快了不少。
  池雨吐出口气,拿起手机,周欣怡给他发了好多条消息。
  【周欣怡:何奕宁在钢琴演出?】
  【周欣怡:宜澜的音乐厅吗?】
  【周欣怡:你这么一发,我才想起来。】
  【周欣怡:高二时,我们去过他家一趟,他给我们弹了钢琴,我那个时候录了视频。】
  【周欣怡:视频还没删。你要吗?】
  池雨才发现自己发截图时不小心把在音乐厅时拍的何奕宁的图片也一同发了出来。
  他顿了顿,手指停留在输入框许久。
  半晌,【池雨:要。】
  周欣怡发过视频来,池雨已经很困了,眼皮在打架,他耐心地等待下载,保存了视频后,他犹豫了很久,什么东西在抓挠他的心,他又期待又抗拒,和这莫名其妙的情绪做着斗争,困意早被别的情绪取代了。
  又过了很久,他才点进了视频。
  视频拍的很乱,画面晃荡,挤进了很多脑袋,嘈杂的人声中,何奕宁迅速听出了吴天旺的声音,他大声地嚷着:“在场的诸位今天都有耳福了。”
  又有人喊了:“快安静。”
  画面剧烈地抖动了下,从一堆鞋子移到了空中,从多个脑袋的空隙中对准了钢琴后的何奕宁。
  从一闪而过的镜头里,池雨看见了十七岁的自己,厚重的刘海笨重的眼镜,傻气的丑。
  何奕宁从那个时候就喜欢自己了?他是不是眼睛也有问题。
  他重新看向手机。
  后面的画面还在小幅度地抖动,但还算稳定,镜头一直瞄准着何奕宁,他抬起了手指,按下钢琴键。
  经过时间的冲刷,视频变得陈旧,像摆放在窗口的纸张,被风雨洗刷得泛黄。
  经过机械加工和杂音渲染的曲子依旧动听,舒缓悠扬转为缓慢平静,又忽地昂扬。
  快二十岁的池雨,又一次从钢琴曲中听到了十七岁的何奕宁赋予曲中的悲伤。
  曲子结束,何奕宁将手指搭放在琴键上,视频中的他带着“孔雀开屏”的自喜,将目光投到视频中的池雨脸上。
  “好听!”吴天旺的鼓掌声打破了安静,很多人跟着他鼓起掌。
  画面的中心,何奕宁一向沉稳的视线隐隐约约浮上些喜悦,像个臭屁的小孩。
  两年多前的他,不过也是一个还在青春期的小孩。
  池雨望着视频里的何奕宁,心口泛上酸涩。
  当时的他被太多情绪占据了思绪,忽视了很多东西,把所有自己幻想出来的罪孽强加在何奕宁身上,幼稚又带着剧毒,用一盆冰水浇灭散发热量的何奕宁。
  视频忽地变黑,倒映出池雨的脸。
  这场被数字记录下的记忆深重得犹如千钧,他用脱离出当时身份的自己再次亲临,感受到了阳光烘烤棉被的温暖。
  这个视频就像一个阀门,因其引起的记忆长流缓缓流动,奔涌的浪花跳动。
  他想起了伸手帮自己接住鼻血的宽大掌心,拉住自己胳膊带着他跑过一圈圈的手,担心他晒伤下意识扣在他脑袋上的帽子……
  他眨了下眼,温热的液体从眼尾落下,滴落在屏幕上。他不可置信地滞了下呼吸,呼吸越发得沉,浓烈的悲伤淹没了他。
  他捂住嘴,微小的哭泣声被他阻挡在了掌心里。
  时隔两年,他才恍然意识到,他对何奕宁的感情并非讨厌如此简单。他蒙在深色烟雾中的情绪犹如他故意染在何奕宁白色衬衫上的脏污,破坏了那份纯净,也一同遮蔽了他从来不左顾右盼的视线。
  他好烦。
  他翻出烟和打火机,坐到窗边,嘴里吐出的白色烟雾使他静下了心。
  第83章
  奶奶的病情好转不少后, 池雨把奶奶接回了他自己租的屋子。
  平静的生活恢复了。
  自开播那晚的热度后,直播便维持着中等以上的流量,靠着这笔可观的收入, 池雨没再紧凑地打工,在学校闲了一段时间。
  或许是和何奕宁有过那么一段说长不长的独处时间, 恍然回到学校,他竟然有些不适应。
  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好似随着那晚荒唐之夜一般沉入了时间的泥沙之中, 谁也没再点明过。
  晚上, 下播后,池雨起身去洗漱, 路过何奕宁空荡荡的座位时, 他扯了下嘴角,撇开眼睛, 径直走去阳台。
  钱业正在阳台抽烟,他拿开烟, 吐了口烟雾, “下播了。”
  “嗯。”池雨走到镜子前,摘眼镜前仔细扫了遍自己的脸。
  很普通的一张脸,也不算完全普通,只是比普通人眉清目秀了些。何奕宁说他好看, 骗人的吧。谁会因为他这张脸就喜欢他。
  钱业从镜中观察着他,“何奕宁这阵子怎么早出晚归的?”
  池雨道:“他在赶项目。”
  “学霸就是不一样。”钱业猛地吸了几口烟,火烧到过滤嘴, 他便掐了扔进垃圾桶。
  池雨把摘下的眼镜放到一旁,捧了冷水往脸上扑了扑。
  钱业拿了杯子接满水,到他旁边刷牙,“话说, 你跟何奕宁什么时候好的?”
  池雨顿了下,扯过帕子擦干脸上的水,“没在一起。”
  钱业:“?”
  他组织了下语言,“没在一起,那你们还kiss?”
  “有人结婚还出轨呢,你怎么不说。”池雨也拿过杯子,含了一口水,呜噜噜地淑过口里,吐了出来。
  钱业刷着牙,嘴里都是泡沫,说话含含糊糊的,“何奕宁出轨了?”
  “……”池雨往牙刷上挤牙膏的手一偏,牙膏沾到了手上。
  钱业:“也是,他长那么好看,不老实才对。”
  池雨刷在牙齿上的牙刷一滑,差些戳伤牙龈,“……”
  钱业继续说:“我之前还看见他和一个帅哥从学校出去呢。你们分手了?他脚踏两只船?”
  池雨吐出泡沫:“……”
  等他洗漱完后,宿舍的灯到点熄了,何奕宁还没回来。他开了桌子上的台灯,听着身后钱业爬上了床后,打开手机。
  台灯的昏黄光芒照亮桌前,池雨眼镜反射着手机白亮的光。
  十几分钟前。
  【何奕宁:许厉回国了,住在我这里。】
  【何奕宁:今晚不回来了。】
  【何奕宁:他睡我的床。】
  许厉睡何奕宁的床,何奕宁是睡沙发还是睡卫生间池雨一点都不关心。
  他抿了唇,已读不回,搁下手机,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第二天早上,池雨早起去了教室。他拿着课本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翻书看时下意识地转起了笔。
  身旁的椅子发出响动,他侧头,代鑫朝他笑了笑,手里捧着一个面包,“要吃吗,给你一点尝尝看,老好吃了这个面包。”
  池雨摇头,“我吃过早餐了。”
  自从郑华发集市“造谣”他后,班里很多人都默默和他保持了距离。但代鑫像个木愣子,之前的郑华也是,现在的他也是,代鑫每次都会笑吟吟地主动示好。
  代鑫说:“以往这节课都看不见你。今天怎么破天荒来上课了?”
  池雨习惯了早起,以前要打工,现在无事可干,在宿舍也睡不着,不如来听课,把落下的知识猛补一番,期末考不至于太痛苦。
  他言简意赅,回答了句废话:“来听课。”
  郑华被“开除”后人不见了踪影,代鑫作为郑华的舍友,应当了解事情真相。
  代鑫被他这句话人机话逗得直笑,又从兜里掏出一颗糖递给他,哄小孩般,“那要好好听课哦。”
  池雨用食指指节推起滑落下来的眼镜,无言地看了他一眼,收下了他的糖,在响铃后抬起了头看向黑板。
  早上的课完后,池雨收书,和代鑫说了再见后便要离开。
  代鑫却喊住了他,“你去哪个食堂吃饭?一起呗。”
  池雨:“……”
  代鑫和另外两个舍友分开后,便跟着池雨去了另一个食堂,打了饭坐到角落里,他四顾后,小声问:“池雨,你和何奕宁是不是谈恋爱的关系啊?”
  池雨抬起眸子扫了他一眼,“不是。”
  代鑫叹了口气,“哎,郑华这人平时说话不过脑,没想到他做起事来也不过脑,竟然去集市上造谣你。还好发了澄清和道歉,不然这种心理上的折磨最伤害人了。他也是,好端端的做这种事干什么,害人又害己。”
  心理上的折磨。
  池雨脑子浮过何奕宁的样子,往嘴里扒了口饭,嚼了起来。
  代鑫道:“上次的xx课是最后一节,你请假了没来,老师勾了考试重点,我到时候发给你。”
  池雨:“好,谢谢。”
  代鑫摆手道:“不客气。”他大快朵颐了会儿,又接着道:“你每次都是独自上课独自吃饭,形单影只的,我觉得老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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