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洗漱完后爬上床,刷手机时习惯性地幻想一波自己奔跑的英姿被人拍到后发到表白墙中。憧憬地打开表白墙的空间,只看到了何奕宁被刷屏的表白。
  心里充满了酸味,张采文扯了扯嘴角,将所有表白何奕宁的内容都读了一遍,试图让在场的其他七个人共情他的嫉妒情绪,“那么有钱怎么不去贵族学校读书,这是来我们贫民窟历劫来了。”
  其他几人附和。
  “嘶……这世界到处都卡颜。没办法,他这种小白脸最讨女生的喜欢了。”
  “估计也是个整日搞音乐游手好闲的人,随便读完高中,再被父母花钱送去国外给学历镀金。”
  嫉妒心成形,扭曲的心灵产生的不适只有在贬低别人时获得一点渺小的欣慰感时才会得到舒缓。
  池雨心中赞同,却无意加入这个话题,他放下蚊帐,盖上被子,上铺传来了张采文的声音,“池雨,你不要被他今晚对你短暂的示好给迷惑了!我才是那个每天和你同床共枕的好兄弟啊!”
  池雨:“……快点睡吧,明早数学课。”
  灯熄之后,安静随着黑暗一同降临,一夜无梦。
  清早,昏晨光弱,池雨在闹钟响起第一声就爬了起来,早晨的空气一如既往的清新。
  秋季的早晚微凉,他在走出宿舍门时拉紧了校服,勉强抵御住了寒冷。
  他走进食堂,拿了个便宜的包子,一边吃一边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一个包子两块钱,不吃早点的话一个月能省六十块。但自从上次跑操低血糖晕倒被送去了校医院后,他还是放弃了省这没什么用的小钱。
  加之长时间不吃早餐容易得胆结石,为了身体着想,他养起了这个好习惯。
  进入教室,大半寒冷被门拦在了外面。
  坐去座位上,池雨翻开英语单词本默背了起来,专注地记着书上的字母,并不关心之后陆陆续续进入教室的人。
  铃声响起,乌拉拉的读书声掩盖了整间教室。
  池雨抬起了头,抬手揉酸痛的脖颈时,泛红的指尖将自己冰得一激灵,抬眼,与踩点匆匆进入教室的何奕宁遥空对视。
  视线一触即分。
  何奕宁跑回座位上,道:“池雨,早上好。”
  张采文白了何奕宁一眼,心想:我家雨哥一心向学,才没精神理你这种幼稚的打招呼。
  池雨顿了顿,“早上好。”
  张采文:“?”
  他不满地伸手戳了戳池雨的背,“我呢?我呢?”
  池雨莫名,“你什么?”
  “你怎么不和我说早上好?”
  池雨:“……你有病吧。”
  “张采文!”班主任走进班里时恰好看到了张采文缠着池雨聊天的这一幕,十分惧怕张采文这坨墨染黑了他的心头宝,几步赶来,“早自习该背书就背书,该做题就做题,你要真闲着没事干,就把《出师表》抄一遍。”
  张采文前科太多,被班主任批评后低着头背起了书,只敢用蚊子般的闷声闷气读出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规律的星期一按部就班。
  连上两节的数学课是作用最强的催眠剂,最有用的解药便是下课铃。
  “铃铃铃——”
  昏昏欲睡的众人瞬间清醒。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无奈一笑,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口头布置完作业后出了教室。
  池雨翻看着自己的笔记,身旁的同桌刘颖递过课本,委婉地问道:“池雨,我刚才没听懂老师讲的这个地方,你能和我讲一讲吗?”
  刘颖是个温柔话少的女生,和池雨的安静十分适配,两人待在一起,刚成为同桌的时候,一天之内可以一句话都不说。
  “可以。”池雨拿出草稿纸,细心地讲解着,声音轻柔,并没察觉到投在自己背上的视线。
  何奕宁盯着池雨讲题的侧脸,右手下意识地按着按动笔的笔帽,“塔——塔——”
  他第一次见池雨时,池雨在跟班长讲题,因为他的打断,两人只能草草结束,也不知道那道题最后有没有讲成。听吴天旺说,池雨成绩优异,几乎是班里第一的常驻选手。
  池雨好像挺瘦的,套着宽大校服的背影像随风摆的窗帘般,伸手一握,只能握到风。
  这么瘦的人,哪来的营养去供给脑细胞?
  “看什么看?”张采文吼了声何奕宁,“知道我们雨哥是学霸,所以视奸他吗?”
  何奕宁沉默,收回目光。
  他心中的张采文就是只张牙舞爪自以为是狼的哈士奇,没脑子又咋咋呼呼。
  池雨刚好讲完题,冷不丁听见自己的称呼,无奈喊了声:“张采文。”
  张采文耸耸肩。
  池雨抱歉地看向何奕宁,“他这人就是这样,喜欢开玩笑,你别介意。”
  一个家境优秀形貌出色的人忽然闯进了自己习惯了的生活区,大部分人都会有戒备之心,甚至将戒备心发展成为排外的恶意。
  他并非圣贤,对何奕宁的排外感自然存在。
  但没办法,何奕宁又没有伤害到他的利益,加之他在周围人眼中的形象友好可亲,没必要因为一点嫉妒心就和一个还要相处两年的同学关系闹僵。
  权衡利弊,池雨不会像张采文般被原始的草履虫思维裹挟,简单粗暴地将自己心中的不适感转为恶意。
  冷静行事,他还能借助张采文的无脑行为衬托出自己的理智和和蔼。
  何奕宁道:“我知道的。”
  池雨转移话题,“今天早上升旗,不用做体操。”
  何奕宁:“那还好,不然我只能像个傻子一样杵在原地了。”
  见池雨和何奕宁聊了起来,张采文相当不满,努力吸引池雨的注意力,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雨哥,可是明早课间要跑操。”
  池雨:“……”
  何奕宁疑惑:“跑操怎么了?”
  张采文扬起了脑袋,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雨哥身体太弱了,每次跑操都要掉队,我都会主动跑出去陪着雨哥慢慢跑完圈。”
  何奕宁短暂的出现,哪能比得过他和池雨一年的交情。
  池雨哑然,头一次那么深重地感受到了张采文的愚钝。
  这是好事吗你就随便说。
  何奕宁的目光落在池雨身上,“你是不是挑食啊?”
  池雨不悦地蹙眉,快速地恢复正常的表情,“还好。”
  “不好好吃饭的话,可能长不高。”
  池雨抿唇,“我不矮。”
  他敞开的校服领子下锁骨显眼,白皙的颈部皮肤下,埋藏在其中的血脉随着呼吸轻动。
  何奕宁移开目光,“是,不矮。”
  池雨:“……”
  张采文道:“你多高啊你就说我们雨哥矮?”
  何奕宁抬眉,“我没说。”
  张采文拙劣地煽风点火道:“你嘴上没说,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
  池雨忍耐性一般较好,但今日对张采文十分不顺眼。
  好在铃声及时响起,他吸了口气,转了回去。
  语文课上,池雨低头看着课本假装听课,忍不住地心猿意马。
  一米七六也不算矮吧,他比班里很多男生都算高了。
  但何奕宁好像挺高,他和何奕宁面对面站在一起时,还需要仰头看他。
  切,个子高算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等等。
  池雨,你是不是和张采文待在一起太久了,连这种幼儿园小朋友都觉得幼稚的事都要想一想?
  纠结了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须臾,他重新投入到课堂上。
  下课,众人起身穿起校服,去操场上升旗。
  池雨要走时,何奕宁递给他一瓶牛奶,“多喝牛奶。”
  池雨怔忪,仰头看着他,脑海里浮现出张采文的煽风点火:嘴上没说,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何奕宁有病吧,他个子矮碍着他什么事了?
  第5章
  何奕宁拿着牛奶的手还伸在空中,池雨不动声色地咬着舌尖,不情愿地接了下来,“谢谢。”
  一旁,张采文两眼一瞪,迅雷之势夺回牛奶丢去何奕宁桌子上,拥着池雨便往教室外走去,“雨哥,你要喝牛奶我给你买,别喝他的。”
  这话说的,像极了争风吃醋。
  池雨:“……”
  张采文行事鲁莽,但却歪打正着地帮他拒绝了何奕宁的“施舍”。
  他与张采文一同走去操场,肩挨着肩走进拥挤的楼道。
  张采文道:“雨哥,你千万不要抛弃我,我才是七班里你最忠诚的仆人!”
  池雨阖了阖眼,“新中国没有奴隶。”
  张采文一噎,愣了愣,随后大笑起来,“靠,池雨,你也会开玩笑啊。”
  池雨左手抬起眼镜,右手食指弯曲轻轻蹭了蹭倒进眼睛的睫毛,“开个玩笑有什么好震惊的。”
  身旁人许久不出声,池雨放下眼镜,纳闷地看过去,隔着镜片与直直盯着他眼睛的张采文目光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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