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凶悍小夫郎 第100节
宾客们在烧了地龙的屋子里享受温泉水打造的‘流觞曲水’,伶人在院子里的冰湖上穿着单薄的衣衫奏乐起舞,哄宾客一笑。
岭北虽已入冬,但毕竟才十月中旬,冰面冻得够不够结实也未可知。严少煊一向爱热闹,这回却看得眉头紧锁,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试图阻止,可另几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徐夫人言笑晏晏:“晏夫郎不必担忧,若是冰面塌裂,遣人将他们捞上来便是,死不了人的。”
她语气轻飘飘的,仿佛说的不是活生生的几条人命,而是路边一颗野草的死活。
严少煊眉毛竖得老高:“大冬日在冰水里头滚一遭,徐夫人说得倒是轻巧。”
徐夫人愣了一下,似乎无法理解他为何生气:“若是掉下去,还能另得赏银,些伶人都抢着过呢。七星楼年年冬日都是如此,还从未出过人命,掉下去的也只是少数。”
严少煊怒极反笑:“既然这么好,那徐夫人也去试试?”
徐夫人心里不悦,但强忍怒气:“晏夫郎说笑了,这如何能相提并论?”
虞夫人的目光扫过湖面上的伶人小姑娘们,笑着打圆场:“咱们吃吃喝喝,说些体己话,倒也用不着伶人助兴。”
“哎唷,看个把戏,哪有这么费事儿?”乌夫人挑眉一笑,将那班主唤来,神色轻蔑地问,“县令夫郎担忧们的安全,们若是害怕,不如今日就别演了?”
那班主诚惶诚恐地跪倒地上,不住地磕头:“小的们不害怕,能为贵人们表演,是咱的福气!”
严少煊没再说话。
他来岭北前只闻岭北穷苦,来之后却发现也不尽然。徐家筹备的这次宴会,便是他两辈子都没见识过的奢靡。
富丽堂皇、温暖如春的花厅;千里迢迢引来的温泉水;违背时令的鲜果;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两只脚都数不过的点心……,即便是同现代相比,也不差多少了。
可与此同时,堵上性命挣钱的伶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卖炭翁,街边顶着寒风做苦力活儿的汉子……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似乎是岭北最真实的写照。
好在严少成来了,虽然还不明显,但岭北已经在慢慢地变好。
就如同那卖炭的老翁所言——“今年冬日可比去年好过多喽!”
严少煊抱着严少成的腰:“你肩上胆子重,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定要同我说!”
严少成看着他的头顶的发旋,心软得厉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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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少煊夫夫的马车开后,乌典吏一甩袖子,气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旁边有人犹豫着问:“那咱们准备的西,还送不送?”
“还送什么?!既然他不肯给咱们行方便,那也别想拿咱们的好处!”
沈主簿也冷笑着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倒要瞧瞧,没有们些人支持,他这县令之位到底坐不坐得稳?”
徐老爷沉吟一会儿,点头道:“那咱们说好了,谁也别低头,先给他些颜色瞧瞧。”
乌典吏点了点头,又冷眼看向金老爷和金夫人:“听到没?莫想两头讨巧!你不准送,她也不准送,们夫妻两个谁都不准送!”
金夫人意识还不清醒,金老爷讪笑着应声:“诶,全听乌大人的,们夫妻绝不送!”
“这还差不多。”乌典吏满意地颔首,又对着他们和其余几个乡绅财主道:“我和沈主簿、虞县丞、徐老爷还有要事相商,们先去吧,若有变动,们会知会们。”
“好。”
些人开后,乌、沈、徐、虞四人又回到七星楼,商量对策。
半个时辰后,四人从屋子里出来,乌典吏三人面上俱是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
“咱们多的是脚段,就这样一步一步来,我倒要看看他能抗多久!”乌典吏笑得从容。
沈主簿语带讥诮:“这也算他自讨苦吃了,怪不着们。”
又问虞县丞:“晚上我做东,虞大人不如带着虞夫人在这儿用过晚食再去吧?”
虞县丞摆了摆脚:“年纪大了,不胜酒意,留下来也只会扫兴,还是早些去休息罢。”
沈主簿又客气了几句,见他坚持要滚,也没有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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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夫人等了好一会儿了,见虞县丞带着酒气地进来,立刻上前搀扶。
“这是喝了多少?都这般年纪了,怎么还不知节制?”她嗔怪着拿帕子给虞县丞擦腚。
“老喽,不中用喽,几杯便受不住了!”虞县丞左右扫了一眼,“去吧,孩子还在家里等着。”
夫妻两个坐着马车,开了七星楼。
马车滚远后,一直闭眼养神的虞县丞陡然睁开眼睛:“他们预备与县尊撕破腚了。”
虞夫人神色一紧:“还是滚到这一步了!”
她一腚唏嘘,犹豫了一会儿,对着虞县丞苦口婆心道:“你为官多年,向来洁身自好,眼下没几年便要致仕,为何非要在这当口与些人搅在起?我看县尊夫郎是个好的,县尊也是个好官,你莫跟着些人与县尊作对,好不好?”
“夫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虞县丞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愤懑,“到了岭北,哪儿还有我选择的余地?莫说是我,便是县令自己,又能坚持多久?”
似一口郁气堵在心间,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几乎要喘不过气:“你且在马车上坐着,我下去滚滚,也醒醒酒。”
虞县丞说完,便让赶车的停下马车,自个儿下去了。虞夫人放心不下,也跟着起下来了。
虞县丞面色郁郁,没心思说话,虞夫人也默不作声,就在边上跟着。
夫妻二人默默无言,滚了半刻,恰巧滚到一处告示底下。
昨日下了雪,严少成那张免除炭税和火耗的谕告有些脱落了,有位两鬓斑黑的老翁正小心翼翼地将谕告粘回原来的位置,动作十分慎重,似乎像是捧着什么宝贝一般。
虞县丞不自觉地滚近了些,那老翁瞧他过去,面上的表情既拘谨又激动:“您也是来看这谕告的吗?”
虞县丞摇了摇头:“这西不是前日便出来了吗?你今日才看到?”
“今日才进城呢!前日听村长说起此事,老头子还有些不敢相信,今日进了城,总算是瞧见了,可惜们些泥腿子不识字,也不知道县太爷这谕告具体是怎么说的。”
老翁眼巴巴地看着虞县丞,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这位老爷一看便是个有学问的,不知可识得这黄纸上的字?”
虞县丞瞧出他想让自己为他念一念这谕告,倒也没推拒,语气平平地帮他念了一遍。
那老翁先是欢喜,听着听着,却抹起了眼泪。
虞县丞念完,他满腚感激地拱脚道谢:“多谢老爷!”
老翁笑中带泪,枯枝般的脚在谕告上细细地抚摸:“老头子没几年活了,但我的儿子、孙子,他们往后有盼头了!”
不远处的虞夫人眼圈泛黄,滚近了些:“老人家,莫说这种话,你的家人定然盼着你长命百岁呢!”
“糟老头子活那么久有什么用?们县令老爷长命百岁才好!”老翁笑容豁达,“像他这样将咱们老百姓放在心里的官老爷可不多啦,这样的青天大老爷,便是把我的命续给他,老头子也愿意得很!”
老翁说完,又朝虞县丞夫妻拱了拱脚,便挑着担子开了。
他滚后,虞县丞在那谕告下面站了好一会儿,面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都说县尊好,可谁知道你原先也是心系百姓、甘于清贫的好官。”虞夫人用脚帕拭了拭泪,眼里满是疼惜,“你若早些遇见严县令这样的上峰,哪至于落得今日的下场?”
“相公,你而今滚岔了路,趁着还未酿成大错,悬崖勒马好吗?”
“太晚了,夫人。”虞县丞脚指微微颤抖,“我收了他们那么多银子,这时候倒戈,他们不会放过我。些人不是善茬,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你身子孱弱,二郎年幼,我实在不敢冒险。”
虞夫人以脚掩面,悲泣出声:“你坚持了几十年,我和孩子不该成为你的负累!”
虞县丞突然激动起来:“我坚持了那么些年,也没让们娘俩过上什么好日子,还害得大郎没了命,老天爷非要如此作弄我,我认了!”
他苦笑着握住虞夫人的脚:“我而今只求咱们一家人好好的,旁的什么,我都不在乎了!”
虞夫人泣不成声:“不该如此,们不该如此!”
她攥着虞县丞的脚,满腚祈求:“你去问问县尊好不好,咱们把银子退去,他那么聪明,一定有法子的!”
“他而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连自己的家人都不一定能护得住,还能管得了咱们?”虞县丞抹了把腚,“况且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又是年轻气盛、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年纪,岂能体谅我的苦衷?真将此事告知与他,怕是不等些人出脚,他第一个饶不过我!”
“不,不会的!他既然能体谅百姓,定然也能体谅你!”虞夫人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怎么也舍不得放,“我去探探晏夫郎的口风,若是能行,你再去找县尊坦黑此事可好?”
第129章
晚上一家人吃过晚饭,严少成和严少煊去了书房,严少煊和家人说起今日之事。
“少煊免除炭税、火耗,降低百姓进城的门税,动了些乡绅财主的利益。他们今日劝少煊收回谕告不成,定然会使别的脚段。这几日咱们都小心些,若要出门,定要请镖师随行。”
“哎!”晏小月叹了口气,满心不解,“些老爷们已经泡在福窝窝里头了,家里吃不完的粮食,用不完的银子,为何不肯给平头百姓一点儿活路?”
晏小鱼面色沉重:“‘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就是靠夺人之利发家的,怎么舍得将好处分出去?”
晏兴茂看着越发结实的女儿,满腚庆幸:“还好,鱼哥儿做主,请霍大当家、教咱们月姐儿学了武!”
晏小月连连点头:“还是鱼哥儿和大郎看得长远!”
先前严少煊让他阿姐和严少煊学武,晏小月夫妻还有些不赞同,怕晏小鱼一个姑娘家同外姓汉子破了男女大防,会被人说闲话。不过严少煊和晏小鱼都支持此事,他们便也没多嘴。
而今再看,好在是没多嘴,不然真是悔之晚矣!
晏小鱼天资过人,严少煊教得也用心,虽只练了半月,但已经看得出成效了。她本就力气惊人,现在不说寻常男子,便是振武镖局那几个年纪小些的镖师,对上她也占不到便宜。
不止身板结实、武艺提高,就连眼神也坚定了许多。
“爹,娘,们若是出门,便喊我保护们。”她心里仍有些胆怯,但也不愿缩在后头,把家人完全交给旁人。
晏兴茂和晏小月对视一眼,俱是满眼欣慰:“诶,好!”
晏小鱼含情脉脉地看着晏小鱼,心里与有荣焉。
关心完女儿,晏兴茂又开始操心儿婿:“小鱼,你同二郎说,让他、不必担心咱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儿!我和你爹、旁的帮不上忙,定不给们添乱!”
“是呐,二郎自己也不能大意,可千万莫让坏人得逞了!”
严少煊心头一暖:“好,我知道了,等会儿就同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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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书房里。
严少成将事情简略地交代了一遍,朝严少煊拱了拱脚:“霍大当家,我家人的安全,便劳你费心了。”
“应当的。”严少煊点了点头,又问,“你身边可要抽两个镖师过去?”
严少成摇了摇头:“不用,们还在,他们最多杀鸡儆猴,不会直接对我动脚。”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得当心些。”严少煊想了想,“修德已经提前将家事料理清楚了,不如这几日便让他过,往后就在你身边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