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谢云防盯着安倚歌的眼睛不放,青年的眼睛美极了。
  四目相对。
  谢云防并未在安倚歌的眼睛中看见一丝不情愿,他把青年拉了起来,直视着他,问:“你年纪轻轻,已位居四品,又是王相学生,若是你想,你迟早会是丞相。”
  “臣知晓,但臣不悔。”
  “你可知我待你之心是何?”
  “臣…倚歌知晓。”
  “那你可知你待我之心是何?”
  “倚歌亦知。”
  谢云防轻笑了笑,他知道,他已经等到了那个他等待依旧的日子。
  他终于把那株高岭之花拐回家了。
  谢云防轻轻牵起了安倚歌的手,温声道:“走吧,我们回去。”
  第98章
  “走吧, 我们回去。”
  两人来内殿更衣,谢云防却是并未留下内监和宫女,两人刚刚
  安倚歌从刚刚被陛下扶起, 又到现在两人相伴而行, 简直是做梦一般。
  生死相随。
  这是他已经想了好久的答案。
  刚刚陛下的两个问题, 陛下问地太快, 他答地太快, 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陛下是在向自己表达心意吗?
  陛下是问自己的心意吗?
  可互知心意, 互诉衷肠, 这是情侣之间才有的, 陛下如此, 让安倚歌有种不真实的感受, 他入仕四年,已和从前大不相同。
  只是……
  他心飞快地跳着, 安倚歌在官场上常被人说是少年老成,可在陛下面前,却是常常手足无措。
  安倚歌悄悄把视线瞄向陛下。
  陛下一身玄色的常服, 金线绣成的五爪金龙在其上游走,
  再往上看去, 却是发现陛下一向不苟言笑的唇角, 竟是微微翘起——
  陛下笑了。
  陛下是在高兴。
  陛下是在为了他们之间的事情高兴——
  这个认知让安倚歌的脑海轻飘飘的, 竟是忘了自己是在偷看陛下,自顾自地往上看去, 他想, 他应该很久之前就心悦陛下了。
  远在他还没察觉自己心意的时候。
  他便为陛下心动了。
  四目相对。
  安倚歌便看见了陛下正轻笑地看着他,眼底了满是温柔与宠溺,像是他无论做错什么, 都能够包容和宽裕。
  青年像是触电一般收回了目光。
  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猫。
  两人默契地止住了脚步,两人回内殿更衣,谢云防却是没留宫女和内监在内殿,自然现在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只是王丞相,他虽是有一万个为什么,他也不敢到内殿来问。
  谢云防止不住笑了出声:“看都看了,还要装作没看吗?还是说,你平日里,少看了我,想在现在补齐?”
  少看自是不可能少看的。
  但谢云防抓住了少年的视线,便要拿这个说事,他要用这话来逗安倚歌。
  过去,少年是用软糯的团子,包着保护自己的盔甲。
  如今少年长大了,虽然还是当初的诚挚的性子,但成熟了些,能力增长了些,盔甲便披在外面,保护自己了。
  也没有过去那般容易逗弄了。
  更何况,谢云防也不舍得逗弄——猫猫炸毛的时候虽然可爱,但总是炸毛可不是一件好事。
  久而久之,也只有偶尔的时候,谢云防才能看见青年那个柔软的内里。
  可爱的糯米团子,当真是捧在手里都害怕碎了。
  只是糯米团子再可爱,若是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在这世间,便不会有好的结果。
  如果可以——他希望安倚歌披着的盔甲越坚固越好。
  “现在王老丞相还没缓过神来,我们也不着急回去,那安侍郎便趁现在多看朕一会儿罢,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乡间俚语,竟是被陛下说了出来。
  安倚歌觉得有趣,想要抬头,但又害怕陛下觉得自己真的是没看够陛下——虽然他也愿意多看着陛下,但老师毕竟还在外面等着。
  他一时间竟是犹豫要不要抬头。
  谢云防笑了笑,他的心情一直不错,他温声问:“怕吗?”
  安倚歌摇摇头:“不怕。”
  “那我们向王丞相说明好不好?”
  安倚歌点头,却是有些犹疑。
  谢云防能够感觉到青年的手心微微发凉。
  独当一面的安侍郎在紧张。
  京城不久便会有大事发生,谢云防已经知晓安倚歌的心意,在大事发生之前,他必然要把事情都安排好。
  他不能让他好不容易拐回家的高岭之花,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谢云防握着青年的手,温声问:“安安,一会儿便要见你的老师,之后会去见你的母亲,再往后可能会有更多人知晓,你可是已经想好了?”
  “若是没有想好,朕也不强迫你,先送你离……”
  安倚歌倏地一惊,飞快道:“我不走——”
  谢云防笑了笑:“没让你走,只是先送你离开京城,日后再接你回来。”
  他轻轻抚着少年的鬓角,温声问,声音温柔得像是春雨一般。
  谢云防笑了笑:“若是安侍郎要先离开,那朕便允你多看我片刻,以免离开后安侍郎想朕,好不好?”
  “我不走——臣不想离开,也不愿离开。”
  谢云防轻笑了笑。
  安倚歌这时才依稀察觉出来陛下的意图,他抬起冰蓝色的眼眸,冰蓝色的眸子里有着点点星光。
  他有些气,但看向陛下的时候,气又变得生不出来了。
  安倚歌清晰地发觉,他不生气不是因为眼前人高高在上的地位,而是因为他心悦眼前人,不舍得为眼前人生气。
  只是不知是何心绪,他的眼前更加模糊了。
  谢云防温柔地注视着,用绢布一点点擦干了青年眼角的泪,温声问:“还想哭吗,若是想哭,便哭个干净,不要积在心里。”
  “是朕不好——若不是朕,今日也不会被王丞相撞见,害的安安这么一会儿,经历了这么多。”
  “现在好些了吗?”
  安倚歌点点头,又摇摇头,冰蓝色的眸子水润润地看着谢云防,明明没哭,却又像是哭了一样。
  谢云防温柔地注视着,蜻蜓点水地吻了青年红透了的眼尾。
  谢云防问:“那再缓一缓,好吗?”
  安倚歌看着谢云防,点了点头。
  *
  半个时辰后,陛下才携着安倚歌回到书房。
  王丞相这半个时辰,坐立难安,若不是陛下说已经他传令下去,他可早就坐不住了。
  陛下今日这表现显然并非一无所知,他自是欣慰,只不过——这样,王丞相便止不住地去想安倚歌是怎么回事了。
  他早该想到的——他早该想到的。
  安倚歌一个前朝皇子,为何陛下对他如此恩宽,如此重视?这一切分明都是有迹可循的。
  王丞相一时间又恨又悔,苗头在五年前就暴露出来了,那时候若是他及时出手制止,是不是还有避免这些的可能?
  他最喜欢的学生,只因做了优伶,便要将一辈子搭进去吗?
  王丞相布满血丝的眼底满是悔恨,他错了,在安倚歌被充入教坊司的时候,他就错了!!!
  起初王丞相还抱有一丝丝期待,陛下带安倚歌去更衣,可哪有更衣用半个时辰的?怕不是这半个时辰都能发生些什么。
  再想想,这四五年里,陛下对安倚歌如此亲近,怕是从当时“妖妃”的事情就开始了。
  这几年,他的学生都是过得什么日子?
  一时间,安倚歌在他老师的心中已经变成了为了前途命运,忍辱负重的悲惨形象,说不定那一日就不堪受辱,委屈自尽了。
  王丞相通过半个时辰推断出了这么多,可畏是毫无依据——毕竟谢云防和安倚歌两人是真的什么都没做,只是平复了一下情绪而已。
  陛下端坐于前,他的学生侍立一旁,一如往昔。
  谢云防看着王丞相,温声道:“丞相莫惊,爱卿刚刚所见,只有爱卿一人知晓。”
  他所见的,那便是默认了。
  王丞相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岁一般,他沉默了片刻,思量了许久,才道:“陛下——倚歌还小,不懂事,等再过几年,陛下可否为他寻一门好亲事?”
  谢云防:……
  安倚歌:!!!
  谢云防沉默片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王丞相些什么了——这个时代的人,总在他以为他已经足够了解这个世界的时候,给他一些新的震惊。
  他深吸了口气:“朕自会为他寻一门亲事。”
  王丞相眼睛一亮,那就是陛下还有放开安倚歌的可能!
  刘氏皇族没少出这样的事情,男宠们结局不一,但终归被世人不齿,陛下几年后愿意放手,那这几年再小心些,说不定便无人发现了。
  安倚歌面色倏地一白。
  两人目光相对,谢云防给了安倚歌一个安心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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