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安倚歌一怔,他微微抬眼,便看见皇帝眉眼中带着笑意——并未真的生气。
  他松了口气,飞快辩解道:“倚歌都说落日极美,只是倚歌却是极少有时间欣赏落日,如今终于有了自己的时间,便想看看落日熔金究竟是什么样子——倚歌一时有感而发,便想着弹琴助兴,日后也可以为陛下演奏。”
  这是在立才子人设了,谢云防笑了笑,你这人设,还需要可以立吗?
  “这么说,还是为了朕?”
  “倚歌不敢。”安倚歌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只狡黠的猫咪,知道自己做错了,认错认的快,但又吃准了主人不会严厉惩罚自己。
  安倚歌又道:“陛下来得晚了,现在已经过了落日最美的时候了——可再等一会儿,月亮便要出来了,陛下赏月,为陛下弹琴好不好?”
  “哦……月亮是出来了,然后呢?去哪里赏月,让朕和你一起爬屋檐吗?”
  安倚歌现在确定皇帝气消得差不多了,他不是真的想罚自己,但又是确实生气了。
  他应该怎么样才能让皇帝完全消气呢?
  “是倚歌莽撞了,”安倚歌再次选择了先认错,“陛下应当罚倚歌……罚倚歌跪在您的床前思过吧,倚歌会认真思过的。”
  他不假思索地说道。
  应当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惩罚措施了吧?
  他的定位很清晰,他这么做的目的也是争宠,对于宠妃的惩罚自然是在寝殿内是最合适的。
  谢云防:……
  跪在床前认错,那他岂不是只能看,不能吃?(虽然现在也的确不能做什么)
  但的确比其他的好。
  罚安倚歌抄书,也没什么意义,那些书,他早就会学过了。
  这惩罚也亏安倚歌能想得出来——真不知道他的脑袋里都想了些什么。
  谢云防无奈地笑了笑:“罚你仗刑——”
  安倚歌屏住了呼吸。
  “朕又不舍得,既然如此,就依你所言,随朕进去,伺候笔墨吧,其他人不用跟着了。”
  安倚歌乖巧地起身,跟着皇帝进了内殿。
  留下了冯书、李义二人在风中凌乱。
  这几日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陛下对这位安公子,也太好了吧?
  冯书又看见跪着的吉祥,笑了笑:“起来吧,算你运气好,以后伺候主子的时候当心点——也不知道安公子为什么把你挑了来。”
  吉祥心里呜咽,他是太笨了,所以他必须要要好好侍奉安公子!侍奉皇帝!
  *
  合欢殿内。
  谢云防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安倚歌研墨,眼神之专注,让安倚歌都觉得头皮发麻。
  陛下这是怎么了?
  他脸上没什么脏东西吧?
  就在他硬着头皮研好墨后,恭敬道:“陛下,请用。”
  谢云防却是站起了身,让安倚歌做了下去。
  “倚歌不敢。”
  谢云防笑了笑:“让你坐,你坐便好。”
  安倚歌犹豫了片刻,也只能做了下来。
  谢云防轻笑了笑:“先写你的名字吧。”
  安倚歌一怔,缓缓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谢云防认真地看着,字迹工整,不说有多好看,但的确是练过的。
  “那再写下朕的名字吧。”谢云防又笑道。
  安倚歌面色微变:“倚歌不敢,罪奴怎么敢写陛下的名字?”
  谢云防温声问:“胆子怎么突然变小了,连朕的名讳都不敢写,刚刚是怎么敢从梯子上掉下去的?”
  “这……倚歌真的不敢。”安倚歌感觉自己都要哭了。
  “你啊……”谢云防拉长了声音,似是在笑,又充满了无奈道。
  “怎么能这么顽劣呢?所以,你不要怪朕罚你,若是你摔伤了可怎么办?就算我可以为你找御医,但我可替不了你受疼啊。”
  顽劣?
  安倚歌是头一次听见这个词用到自己的身上,但是这个贬义的词落在自己的身上,他却是没有感觉到皇帝的一丝恶意。
  反而是——宠溺。
  安倚歌忍不住诧异地抬起眼,看着这位陛下。
  第85章
  安倚歌忍不住抬起眼, 看着这位陛下。
  四目相对,安倚歌恰好看见了陛下那双潋滟着柔情的丹凤眼,不像一个执掌大权的皇帝, 更像是一个温柔多情的佳公子。
  他的眼底笑盈盈的, 完全不像他第一次看见皇帝时的暴虐模样——那时候, 他觉得自己进宫是九死一生。
  准确来说, 那一夜, 皇帝也没有一直暴虐。
  所以他活下来——似乎还能活得挺好?可皇帝对他的好, 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呢?
  谢云防看见安倚歌看自己, 轻笑了笑, 歪了歪头, 更加靠近少年, 不是想看吗?那这个姿势应该更能方便他看。
  然后安倚歌就被皇帝过分亲昵的动作惊到了。
  猫猫本能的想要回避,于是蓝色的眼眸迅速垂下, 安倚歌装作若无其事地低着头。
  他看着纸张,指尖压在纸上,几乎要把纸按出手印。
  安倚歌撤回一只猫猫, 并留下一个后脑勺。
  谢云防:……
  他笑起来有这么吓人吗?
  刚刚还亲昵的两人沉默了下来, 这让合欢殿沉默得可怕, 桌案上的蜡烛静静燃烧着。
  安倚歌感觉自己就像是被蜡烛烤一样。
  他知道自己冒失了, 臣子不能直视天颜, 更何况伶人?他直视也就罢了,但也不能说扭头就扭头啊?
  ——他这个样子, 简直是失礼至极了。
  安倚歌在安朝的皇帝父亲面前, 都不敢这么干,怎么换到谢朝的皇帝面前就敢了?
  他说不出来原因,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谢朝皇帝的一点点温柔, 就放松警惕。
  安倚歌的心沉入了谷底,手也变得愈发冰凉,短短几天的高床软枕,就让他失去了戒备。
  谢云防垂着眼,幽幽叹了口气。
  安倚歌听见这声叹息,心跳陡然加快,他再次抬起头,弱弱道:“陛……陛下?”
  蓝色的眼眸像是单纯清澈,不谙世事,像小鹿一样,让人看了便不忍动怒。
  谢云防挑挑眉,似笑非笑,歪歪头:“怎么,终于让朕看你了?”
  安倚歌的理智已经回笼,既然认错,自然要做出认错的样子,而且也没有皇帝站着,他坐着的道理。
  “倚歌不敢。”说着,他银蓝色的眸子带上了红晕,同时他起身重重跪在地上。
  他已经习惯了膝盖接触地面的感觉了。
  但并没有意料之外的冰凉。
  皇帝把他扶了起来。
  “认错认得这么快,指不定心理这么腹诽朕。”谢云防笑着,但他语气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安倚歌心跳得更快了,眼睛也愈发的红了,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刚刚……倚歌是太慌张了,倚歌错了,陛下恕罪。”
  他握着少年的手,只觉得少年的手冰凉的厉害。
  “你啊……”
  又是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这让安倚歌有些紧张。
  谢云防却是一把将少年搂在了怀中,与他一同坐在了椅子上,这张椅子很宽敞,坐下两个人绰绰有余,更何况安倚歌还未弱冠,只是一个少年。
  这样离得更近了。
  天色已经晚了,月光透过窗子,照进合欢殿中,蜡烛静静地燃烧着。
  危机接触,皇帝并没有算账的意思,但是安倚歌并不能松口气,因为皇帝轻轻揽着他,这让安倚歌更加紧绷了。
  谢云防笑了笑,少年的小动作和肢体语言,都落在了他眼中。
  他温声道:“别紧张,放松些,朕又不会吃了你——如果朕要罚你,早就罚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这话说得不假,安倚歌想,他就是因为这点才放松警惕的。
  他不及细想,皇帝要他放松,他自然是要放松的。
  “放松,拿笔。”谢云防温声道。
  安倚歌自然照做。
  谢云防微微笑了下,然后他轻轻握上了他的右手:“跟着我写。”
  安倚歌不及反应,手已经被谢云防带动了起来。
  第一个字便是谢——谢朝的国姓。
  再然后,便是云,皇帝这一代都是云字辈。
  最后便是防。
  只见谢云防三个字,已经跃然纸上,这三个字龙飞凤舞,尽管是谢云防握着少年的手写,也不知道比安倚歌三个字好看了多少倍。
  虽然谢云防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写毛笔字。
  安倚歌怔怔地看着,一国之主的名字竟然写到了他一个早已成为阶下囚的伶人旁边。
  皇帝为什么非要让他写自己的名字?
  “怎么?傻了吗?”谢云防笑道。
  安倚歌怔怔地,回神:“倚歌没有。”
  “记住我的名字了吗?”谢云防心情不错。
  “倚歌自然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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