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昨天送人来的太监,找了好一阵安倚歌,见他一身太监的服色,神情便不太对,阴戳戳地道:“跟杂家走一趟吧,有话问你。”
  冯书远远地看着,她记得是这个太监把安倚歌送来的,她便没有多问。
  安倚歌走得时候,还对她笑了一笑。
  冯书也不知道安倚歌这一走,还能不能回来。
  *
  谢云防坐在皇座上,按部就班地走着朝会的流程,他看着底下的文武百官,简单来说——各怀心思。
  这几十年来,南北割据,各个朝廷也都各有各的短命,上一个安氏朝廷享国四十一年,已经算是长的了。
  谢氏则基本承接了安氏朝廷的制度,有不少官员便是安氏朝廷的臣子。
  只不过安氏重文,谢氏武将出身,则更加重武将,原主也不例外。
  曾经风光无限的文人们,不愿意被武将压一头,但形势比人强,他们的突破口,便是皇帝,只要皇帝愿意听他们的,他们的目的便也达到了。
  文武之争,自古有之,更何况文臣武将又有着前朝臣子和当朝新贵的区分,党政自然是更激烈了。
  原主后期怠政的时候,便把政务交给了文臣,这也为自己的死亡埋下了祸根。
  除此之外,原主为了上位而弑父,又杀了一位叔父,但其他叔伯兄弟还留着,这不是因为原主仁慈,而是为了统治的需要。
  乱世争雄,对于臣子来说,哪家赢了,他们跟着哪家便是了。
  可以说是流水的皇帝,铁打的臣子。
  所以对皇帝来说,亲族既需要小心提防,又不得已委以重用,谢云防可不想自己睡着觉,被人砍了脑袋。
  他可以用亲族,但也要他们有能力,且不会背叛自己才行。
  现在的谢朝还能勉强运行,他要看看,谁能用,谁不能用,才能做下一步的决定。
  原书虽然是一个助力,但谢云防需要根据自己的判断,做出决定。
  谢云防听了一个朝会,摸出了大致的情况,但他并没有偏向谁的意思,小事可以直接解决的,当朝便说了。
  文臣武将争执不休的,谢云防只是让他们再写奏折:“改日再议。”
  谢云防神情并不放松,他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去做。
  下了朝堂,左相王茗立不由得叹了口气:“陛下不一样了啊。”
  围在王茗立身边的官员不由疑惑:“左相,有什么不一样吗?陛下不一直是这个样子吗?”
  “你想想,陛下之前喜欢听谁的话?”
  “自然是我们的,难道是哪些匹夫吗?”
  “慎言。”王茗立淡淡说了一句,又问:“你们觉得今日呢?”
  “似乎没有偏向……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温恩游犹豫了片刻,他今年刚满三十,但已是五品官,在朝中担得起一句新贵。
  王茗立轻轻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还有,你最近是和平王走得近吗?”
  温恩游解释道:“他是陛下的叔叔,又深受信任,他找我,我不能不去啊。”
  “尽量少来往吧。”
  温恩游心中不服,但还是很快答应了下来。
  又过了许久,王茗立忽然问道:“倚歌怎么样了,还在教坊司吗?”
  温恩游面色变了变:“恩师,他再如何聪慧,也是前朝的皇子了,不可能出仕,我们既已做了谢氏的臣子,便只能忠于谢氏。”
  “我如何不知?只是……”
  温恩游道:“时也命也,至少他留了一条性命,而且他如此聪慧,即使在那里,也不会吃太多苦的。”
  王茗立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还是安朝的时候,他就可惜安倚歌的那一双蓝眸,还被安帝起了一个那样的名字,纵使天资聪颖,也无缘皇位。
  那孩子自小生得好看,那双蓝眸不知道又会给他招来怎样的祸患,——不知道他的聪慧,能不能让他平安活下去。
  *
  此时,被一众人惦记着安倚歌,已经被教坊司掌事带回了教坊司。
  顶着太阳,安倚歌被罚跪在了地上。
  教坊司掌事骂道:“平王倒是想栽培你,倒是没想到你这么不顶用,把你收拾得妥妥帖帖送去太极殿,结果陛下都没宠幸你。”
  安倚歌抬眼,微微笑了笑:“掌事……那您手里面还有比我更出色的人吗?如果没有的话,倚歌还是建议您,不要做得太绝。”
  掌事觉得好笑:“怎么,还以为你是皇子呢,我告诉你,安朝早八百年灭了,你给我收下你那些做派——”
  教坊司掌事一噎:“是不是我给你脸了,看来也该把你母亲的牌子挂出去了。”
  安倚歌的面色倏地一变:“你敢。”
  他抬眼,目光落在了眼前的这个太监的脸上,冰蓝色的眸子里带着冷意。
  教坊司掌事则是恼了,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得阴阳怪气了起来:“我怎么不敢了?你和你的母亲,可都是归我管啊。”
  “他老是老了些,但那双蓝眼睛,生得是漂亮啊。还瞪——你的那双蓝色的招子是不是不要想了?是不是想讨打啊,杂家已经给了你伺候皇帝的机会,既然你没有抓住,那就别怪我了。”
  “我本来还想栽培你,既然你不识抬举,那便别怪杂家不给你情面了,拖出去——打。”
  身旁的小太监想要劝,但是教坊司掌事却不是个听劝的。
  “等等,我要把他吊起来打,先打,然后把教坊司的人都叫出来,一起给我看着,不听咱家的话,是什么下场。”
  安倚歌终归是个少年,他反抗的力量终归有限,被四个大太监捆着,便被倒吊了起来。
  教坊司掌事已经回了屋子,他静静地品茶,听见窗外的叫声了,心情舒坦得厉害。
  他调教安倚歌一年有余,如果不是平王,他才不会调教此人,这人性子太狠,太犟,日后怕是会咬他一口。
  他对刚刚劝自己的太监说:“放心吧,皇帝都没宠幸他,能掀起什么风浪?之后再选合适的孩子送过去就好。”
  “现在不打服了,之后可不能好好用了。”教坊司掌事笑了笑,“我可等着他做我的摇钱树呢。”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见了院子内一阵乱糟糟的声音。
  李义骂道:“打什么打,没看见陛下到了吗,还不快把人放下来。”
  陛下?
  教坊司掌事一惊,隔着窗户便看见了朦朦胧胧的背影,茶盏便啪嗒一声碎在了地上。
  他戴着侥幸心理出来,飞快跪在了地上:“奴婢见过陛下,奴婢以为这个孩子没有好好侍奉陛下,便想着为陛下好好教导一番,毕竟时候陛下是这些罪奴的本分。”
  谢云防沉默地坐了下来,他的目光淡淡地落在了这名教坊司掌事的身上。
  掌事感觉到了皇帝的目光,跪在地上的身子,忍不住颤了颤。
  良久,谢云防才开口:“教导?”
  教坊司掌事心中松了口气:“是的陛下,这个是教坊司的规矩,犯了错,都是要罚的。”
  安倚歌已经被解了下来,他乖顺地跪在了皇帝的身侧。
  他想过皇帝会派人来传唤他,但是他没有想到,皇帝会亲自来找他。
  谢云防笑了笑:“教导啊,那之前那些伶人,也都是这样教导出来的吗?”
  “回陛下的话,教坊司的伶人大多都是罪没入的,能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已经恩赐了,自然要好好学习,报答天子的,只不过总有那么一两个不听话的,奴婢身上皇恩,自然要为陛下调教一二的。”
  谢云防又笑了,似乎是心情极好的样子:“那你是替朕教导的?”
  掌事笑了笑:“教坊司打人不打脸的,而且这鞭子落在身上不疼的。”
  安倚歌微垂着眼眸,教坊司打人的确不会往脸上打的,这鞭子打人不疼则是假的——他拿不准皇帝走这一趟的心思了。
  谢云防依旧笑着,他温声道:“那朕就当你是在替我调教吧。”
  “那是奴婢的本分。”掌事谄媚道。
  谢云防品完了茶,淡淡道:“那朕要好好赏你了,同样的鞭子,赏他两百鞭。”
  “啊?陛下饶命啊,陛下——”
  掌事又惊又惧,他想要分辨,但转眼便被拖了出去。
  他的声音也渐渐远去,即使是行刑,也不会在皇上的眼前打的,不然便是污了皇上的眼睛了。
  谢云防的脑海中也响起了111号的声音:【恭喜宿主完成扮演原主的第一个任务——让教坊司掌事调教安倚歌。】
  111号汇报完,声音又变得灵动了起来:【宿主好厉害,我说你怎么不安排拯救对象呢,原来是等着这里啊。】
  谢云防的心情并不好:【还是让他受伤了。】
  111号宽慰道:【宿主做得已经很优秀了。】
  原主宠幸了安倚歌后,对他有意思,但又觉得他还有傲气,便把他丢给了教坊司调教,这期间安倚歌吃了不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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