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柳夔以往在村镇里都没怎么看过这副繁华的景色,跟六七岁小孩一样,看见什么都想要,仔细一看,一路上居然随手买了不少东西。
谢春酌嫌弃他丢人,想尽快逛完就回去了,结果自己走着走着,也被四周的街市景色所吸引。
他的目光落在了近处的一盏纸灯上,上面画着村林,覆盖厚雪,飘雪还在不停地落下,仿佛要把这片村林全部淹没。
纯白的色调,隐约露出的枯松与屋檐,意境优美,却带着淡淡的凄冷悲色。
谢春酌脚步停留,还未细看,便听到了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客人是想要买……”
话到一半停顿下来,谢春酌朝对方看去,也是一怔。
居然是季听松。
自从十月入京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一时间,谢春酌竟有些恍惚。
季听松也同样在怔愣后,盯着他的脸,抿唇,不吭声。
“怎么了?”
柳夔在二人短暂的沉默后走过来,发现季听松后,自然而然地搂抱谢春酌的肩膀,随意说道:“是你啊。”
他看见灯笼,以及灯笼纸面上画着的雪与松,心下明了,脸上笑意淡去,随手摔了块银子扔到季听松的怀里,道:“这灯笼我要了。”
随后不等季听松回话,拿起灯笼,指尖生火,点燃纸面后扔在了地上,火舌燎烧,眨眼间就将灯笼烧成灰烬。
而在旁人眼里,不过是柳夔没拿稳导致的。
季听松看着这一切,攥紧手,银子在手心咯得发疼。
“前面还有灯笼,我再给你买一盏吧。”柳夔看向谢春酌,眼中隐约现出竖瞳。
谢春酌与他对视,在那竖瞳愈发明显之前,应了声好。
柳夔笑着点头,拉着他的手往前走,离开了这个摊子。
二人相拥离去,没有回头看一眼,季听松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背影消失,才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银子,自嘲一笑。
第151章
因为季听松的缘故, 柳夔很快就失去逛街的兴趣,携带着谢春酌回了居住的院子。
但他们刚回到门口,就看见几个小厮正在等候着他们,身后不乏停着马车, 待到见谢春酌与柳夔二人回来, 便都上前行礼, 各自端上年礼。
约莫有七八个, 谢春酌一一谢过, 回了帖子, 就叫他们搬进去。
柳夔倚靠着墙, 看着小厮们里里外外地来往, 不由对谢春酌道:“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结交这些人。”
谢春酌没搭理他,而是含笑着与人说话, 柳夔看着他的模样, 怎么也看不腻,直到进屋后, 谢春酌拆年礼,发现里面有荣国侯府的两份,以及两份不知名的人送来的礼品。
荣国侯府送来年礼的人无非就是魏琮魏异两兄弟,剩下的两份, 一个是金笼子里关着一只上好的白翡玉雕刻而成的鸟雀,另一个则是一串佛珠。
柳夔对前两份礼物嗤之以鼻, 看见后当场就扔到院子里,砸埋进雪中,后两份,也只有佛珠幸存。
他用食指挑起佛珠,“你什么时候认识了和尚?”
谢春酌不明:“什么?”
柳夔嗅闻佛珠, “这串珠子里面,有佛法韵律在其中。”
“你还会佛法?”谢春酌奇怪。
柳夔无奈:“这不是我会不会的问题,这种法力与念力,妖是能感受出来的,况且这赠予你佛珠的人法力高深。”
修炼成人的妖邪对于佛法与道法是天然的抗拒,虽不乏有因这两道修炼成人的妖,但大多数仍然是靠自己了悟,或者得了他方机缘才能修炼成人。
且因为大部分妖以食人精血魂魄为主,所以道行浅一点的妖邪,感应到和尚或者道士这两者的人出现,第一反应就是避开。
谢春酌也想明白了,接过他手里的佛珠,仔细想了一下,摇头:“不认识。可能是其他人去寺庙求的吧,毕竟年一过,没多久就春闱了。”
想到这个,谢春酌看向柳夔:“它能保佑我考中状元吗?”
柳夔忍俊不禁:“你不如求我。”
谢春酌点头:“那它对我没什么用。”大有搁置在一旁的意思。
柳夔虽也看不惯这佛珠,但还是道:“放起来吧,若是我不在你身边,你遇见了妖邪,它能护你一次。”
谢春酌动作微顿,随后恢复原状,装若无意,问:“妖邪?那它能伤你吗?”
“我可不是普通的妖。”柳夔嗤笑,“现在我算是半仙,等到你春闱后,我渡劫成功,便能脱离妖的禁锢,彻底得道成仙。”
他浑不在意:“除非我重伤,又想要杀你。那时候,这佛珠就有用了。”
可这两个条件,在柳夔看来,都是不可能发生的。
谢春酌颔首,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之后便随手把佛珠扔到了一旁的妆柜之中。
除夕夜里寂静,过了夜半,子时中,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便从四周猛然响起,惊醒一片,城内不准私自放炮,可架不住不少纨绔子弟亦或者小孩偷偷放。
不多时,官兵便匆匆赶来,骂骂咧咧地在街道里头喊叫,又仔细查看了是否有残留烟火会导致失火,便再度离开了。
再后面,也就只有打更人的撞钟声悠然响起,传得长远。
这夜谢春酌与柳夔什么也没做,在榻上相拥而眠。
柳夔化作白蛇卷在床榻之上,谢春酌则是被他盘住中间,依偎着他的身体入睡。
一年匆匆而过,有人安眠,也有人彻夜难眠,但无论如何,新的一年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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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二月。
雨水纷纷。
二月初下了一场小雪,之后便是持续的艳阳天,春风送暖,来到中下旬,乌云密闭,连绵小雨扑扑落下,像是一场透明的雪。
春闱将至,不到一月,京城便就要开始进行科举考试,上下皆肃穆,客栈等地更是安静地落针可闻,连说书人都不敢上前去打扰到那群读书人,只敢去酒馆等地去。
不过,说来也奇,寺庙反而成了京城内人人趋之若鹜的地方。
“那边的寺庙灵呢!而且说不定还能看见静谭法师!”
有个刚从寺庙回来的举子,一进门看见几个朋友在讨论寺庙,便不由上前,挥舞手脚,去说好处。
又低声,像是说秘密一样,道:“静谭法师可是被……”
举子指了指天,暗示众人一番,才继续说,“……封为国师,法力高深,能令人心想事成,前段时间……那位病了,请国师来一看,没两天,就好了!据说比以往身体还要更加康健呢!”
众人哗然:“你怎么知道?”
“这事儿只要稍加注意,就能知道了。”那举子不禁得意,“你们看最近几日城门口的马车,是不是来往拥挤?且多数马车都挂了各官员府上的牌子,你们说,这说明什么?”
“他们出城外能干什么?不就是去拜寺庙吗?要是在庙里能遇见静谭法师,得对方指点,说不定啊……就心想事成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举子最后留下这句话,潇洒离去。
众人沉思,不少人心中蠢蠢欲动,其中几个私下已经准备找个时间去了,马上要进行会试,他们也不免紧张焦虑,或许去一趟能放松一下。
“谢兄,你去吗?”有个举子犹豫不决,下意识侧身问站在自己身旁的人。
倒春寒,对方一身浅蓝色素衣,外搭一条狐狸毛披风,面白如玉,容貌精致,站在雾雨之中的屋檐下,一片暗色中,熠熠生辉。
谢春酌不想去。即使如这些人所言,遇到静谭法师后可以心想事成,但这绝不会是没有代价的。
他才不相信真的有人能无私地实现所有人的愿望。
不过谢春酌看着面前少年举子期待的目光,想到对方家里的钱财,又想到了过年前,不知何人送来的年礼,那串佛珠仍放在他的桌前。
春闱将至,待他中榜后,柳夔……也该解决了。
冥冥之中,谢春酌似有感应般,抬头看向前方。
细雨绵绵,沾湿屋檐与门前的青石路,再往外看,浅淡的青绿摇晃,滴落的水珠犹如滴滴泪,不知在诉何人情衷。
有人撑着油纸伞前来,来到酒楼门口,长发如瀑,一身白衣,漫天细雨未能打湿他半片衣角。
纸伞倾斜,伞下人的容貌露出,邪异俊美,神情漫不经心,但当他的视线落在谢春酌身上后,薄唇便抿了起来,勾出一点浅浅的弧度。
“过来。”柳夔对他招了招手。
年轻举子习以为常地对谢春酌摆手告别:“你家阿兄又来接你了,你先回去吧,要是你想去寺庙,记得派人来府上告诉我一声,我跟你一同去。”
话罢,就主动带着家中小厮离开。
没有人认为柳夔会是谢春酌的仆从,无论是从样貌还是身手,亦或者是那一掷千金的作风,都与仆人有天壤之别。
与谢春酌交好的友人都认为柳夔是谢春酌的兄长,为了照顾他才来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