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稳坐钓鱼台,看着方宁掉进陷阱,自己获得自由、财富与权利,可为什么他心里还是不太安宁呢?
  可能是因为方宁过于平静了。
  平静到谢春酌心中不由自主生出极端的不安来。
  “方宁在哪里?”谢春酌出声打断刘助的话,询问道。
  刘助一顿,“方总正在准备和您三天后的婚礼,您忘记了吗?今天下午五点,您还需要去试一下定制的西服。”
  说到试衣,即使谢春酌不在意,也不免感到头疼,这是他第六次试衣了。
  方宁吹毛求疵,处处要求完美,每一处都要亲自经手才行。谢春酌心想,后天反正是穿不着,为什么还要去呢?所以他干脆道:“今晚我要参加晚宴,不去了,你叫人直接把衣服送到家里就行,之前试过很多次,这次是合适的。”
  刘助无法反驳他的指令,只好应:“好的,谢总。”之后又把今日工作行程报了一遍,就拿着文件离开出去工作了。
  没过五分钟,谢春酌接到了方宁的来电,他心中哂笑,刘助终究还是方宁的助理。
  谢春酌以为方宁打电话来是为了兴师问罪,但出乎意料,方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宝宝,我临时有事要出门一趟,大概后天晚上回来,你这两天要乖乖听话,按时回家。”
  临近婚礼,也临近计划,谢春酌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方宁竟然要出门。
  “你要去哪儿?”谢春酌问。
  方宁:“想去求个符。”
  求符?谢春酌想到了昙华寺,难不成方宁是要去昙华寺找镇压在佛像下的傅隐年吗?
  但就算是这样,那也用不着两天。
  谢春酌想问,又不好打草惊蛇,最后只说了一句好。
  方宁挂断电话,谢春酌惴惴不安,一整日工作没有心情,到了傍晚,他去晚宴,与段驰父母见面。
  即使有了相同的目的和利益,他们的关系依然冷凝,谢春酌也懒得去讨好他们,简单说了两句便转身朝陈雯走去。
  陈雯快要临盆了。
  她的肚子大得像个球,走动时没有人敢靠近她,谢春酌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她还不住院。
  二人交谈两句,制定好后日计划,谢春酌余光瞥见不远处餐桌边上浮现的黑影,就想要离开,免得段驰贸然出现惹事。
  只是他还没走几步,突然莫名其妙想起来一件事,于是就回过头去看陈雯。
  “你为什么说傅隐年死不了?”他声音很轻,h宴会嘈杂,没有靠近的人是听不见的。
  陈雯听见了。
  她被助理扶着重新走到谢春酌面前,然后挥退助理,艰难地站着,单手扶腰,另一只手抚摸自己的肚子。
  陈雯老了很多,憔悴了很多,肚子里的孩子吸收了她身体所有的营养。
  “他不是我的孩子。”陈雯像说秘密一样,对着谢春酌说,“在怀他之前,我做了一个梦。”
  “……有一团混沌的黑暗,里面夹杂着哭声、笑声、雨声、惨叫声……它们,涌进了我的肚子里。”
  陈雯似哭非哭地说:“……就像现在这样。”
  第101章
  谢春酌起了一身冷汗。
  陈雯的神情太过痛苦与崩溃, 她抓住谢春酌的胳膊,颤抖着声音说:“……它们在喊的,卿卿……是在叫你吗?”
  “不是!”谢春酌甩开陈雯的手,连连后退两步, 面色苍白。
  陈雯一下没站稳, 人往地上坐去, 好险被助理扶住。
  场面一下变得难堪嘈杂, 谢春酌顾不上其他, 只匆匆往陈雯肚子上看了一眼, 便心中生寒, 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不一会儿,就离开了宴会厅。
  他走到了宴会外的花园。
  光线一下变得晦暗, 只有路灯照亮附近的区域, 幽蓝色,地面草坪呈现墨绿, 往前一看,静谧幽森,蝉鸣不断。
  黑影进入这一片花园,如鱼得水。
  它立起来陪在谢春酌身边, 逐渐裹住对方。
  谢春酌没理它,只是在自己的视线完全被遮掩时, 才恼怒地抬手推开对方,蹙眉冷声道:“不要闹。”
  被训斥的黑影顿了顿,很快就没声儿了。
  它识趣了,谢春酌反而想起过两天自己还得靠着对方去对付方宁。
  谢春酌稳了稳心绪,正打算出声哄两句, 结果话还没出口,脚下就骤然腾空。
  黑影竟然直接把他抱起来了!
  谢春酌吓得去搂对方胳膊,结果手伸过去,陷入的是绵软虚无的身体。
  段驰在他面前总是故意将身体调得介于虚无和实体之间。
  起初谢春酌还会被他吓到,后面只觉得段驰幼稚。
  现在也是一样。
  是因为变成鬼之后脑子也会退化吗?
  谢春酌抿紧唇,不大高兴地板着脸。
  段驰很快就幻化成了人形,抱着谢春酌坐到了花园内的长椅上,然后把脸凑过去贴他,不出意料地得了一巴掌。
  鬼感受不到疼痛,段驰装模作样地侧过头,假装自己被谢春酌打得很疼,最后可怜地去亲吻对方的手掌。
  就像是一块冰石擦过手心。
  谢春酌看着段驰,忽然升起了莫名的恐惧。
  他真的能相信段驰吗?段驰真的会心甘情愿帮他吗?
  会不会和方宁一样,知悉所有的事情,心中有打算,等到事情开始,他没有办法走回头路时,给予他致命一击?
  “段驰,你会帮我的是吗?”谢春酌抓住段驰的手臂,手指陷入对方的“肉”里。
  他用力握紧时,碰到的是自己的手指与手心,黑色的液体流淌在他的指缝之间,冷得叫他发慌。
  “会。”段驰在短暂的停顿后,回答谢春酌。
  他低头,在眉间隐隐带着不安和惊惶的谢春酌脸上吻了吻,微笑道:“只要你爱我。”
  如果不爱呢?
  谢春酌没有问这个问题,无论如何,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垂下眼眸,依偎到段驰的怀中。
  夜风吹拂,夏日的空气干燥闷热,混合着汗水,变得潮湿窒息。
  一切准备就绪,这次,看看谁到底才是黄雀。
  -
  陈雯爆出方宁启用的合同出事时,是在翌日的下午三点。
  公司上下震动,合作公司也纷纷打来电话询问具体事宜,谢春酌看着刘助脸色骤然惨白,顾不上跟他继续说话,急匆匆地跑出去,估摸着是给方宁打电话或者安排其他事情去了。
  但无力回天。
  谢氏和新能源公司也陆续爆出工程问题以及合作项目临时被抢,导致资金断裂不得不进行赔款,段氏在其中起的作用首当其冲。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段驰父母对方宁的厌恶和痛恨。
  当一切爆发时,众人竟然有种“这一天终于来了”的感慨,只不过对于某人来说,或许并不是喜闻乐见。
  当电梯“叮”地一声开启,众人看见谢春酌乘坐电梯下楼,面上神情波澜不变,一如既往地漂亮矜贵,迈步离开时,目光随意瞥了一眼挡道的员工,眼波流转,皆是惊人的丽色。
  那名员工脸唰一下红了,让开道,看着对方越过自己离开,仿佛鼻尖还残留着浅淡的香水味。
  众人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眼前,忽然觉得他们的猜测简直可笑。
  对这种上菟丝花来说,一个情人的倒塌意味着什么呢?根本没有意味。
  世上男人千千万,而谢春酌却只有一个。
  谢春酌不知道公司内的员工在想什么,也不在乎,他开车一路往别墅的方向去,手机不断地响动,是谢峰和王思丽打来的电话。
  后车座有个影子坐在那,侧头往外看,谢春酌跟它说:“今天晚上方宁应该就会赶回来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段驰嗯了一声。
  谢春酌紧绷的心稍稍放松。
  他预感方宁不会坐以待毙,说不定早已准备好其他计划来对付他,但他也不是全无准备,段驰就是他的杀手锏,只要段驰待在他身边,在方宁动手时出手,无论方宁结局是死是活,也不会有人怪到他头上。
  况且……他想要让段驰附身到方宁身上,把方宁变成疯子。
  他不想要方宁死,像方宁这种神经病,应该去他该去的地方。
  谢春酌深深吐出一口气,面前是艳阳天,不是雨天,他不会再重蹈覆辙。
  前行的车在烈阳下的马路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在地面压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后消失。
  谢春酌没有注意到,车后镜内,段驰一直在看着他,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沉甸甸地仿佛要溢出泪。
  约莫半小时,谢春酌回到了别墅。
  他一下车,进入大门,谢峰和王思丽就面色焦急地从内奔出来,下意识地想要问他是怎么回事,但是当他们的目光触及到谢春酌的表情时,话语突然顿住了。
  谢春酌摆手,不欲与他们多说话,晃着车钥匙换鞋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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