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真的好笑,明明也才分开了短短十几分钟,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过往的忍耐成了变本加厉的渴望。
  方宁确实不太在乎谁死了成鬼,会不会也对自己造成威胁。
  他只这件事对自己会不会造成影响,影响他与谢春酌的生活。
  关于谢春酌鬼缠身到杀鬼,整个过程他一清二楚。
  他现在唯一不明白的就是关于自己。
  他被附身后,脑子里拥有了部分记忆。
  很模糊……又难忘的记忆。
  主持含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方宁也笑:“我想要知道的事情,一定会知道。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他如此自信且笃定,主持也没有觉得可笑,只是摸转着佛珠,心中幽幽叹息,微微仰头看天,在身旁人离开后,喃喃道:“……天命。”
  方宁不信天命,他跟主持分开后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语气冷肃:“一周内,让陈雯前往陈家村,我要知道陈家过往守的庙,供奉的是谁。”
  话音落下,方宁便看见了本该跟着谢春酌的司机逗留在廊外。
  司机察觉到冰冷的视线,扭头看去,见是方宁,当即绷紧脊背,连忙要解释,结果方宁看也没看他,快步朝前走去,平静冷漠的面容如冰雪消融,化为了春日暖意。
  “怎么一个人?”方宁迎去,手抓稳谢春酌的手腕,温声问,“他叫你烦了吗?”
  谢春酌打了个哈欠,反问:“你说的是谁?”
  方宁说:“谁都可以。”
  “都烦。”谢春酌甩开他的手,恶意道,“你最烦。所以你可以去死吗?”
  方宁面不改色:“当然可以。”
  话罢靠近谢春酌,揽住他的肩膀,低声道:“……但我舍不得你。”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爱恨相辅相成,方宁乐意接受谢春酌的任何一种情绪。
  第98章
  昙华寺短暂的停留没有在方宁与谢春酌心中留下太多的波澜。
  因为他们都知道, 这只是一次告知。
  告知谢春酌,方宁仍然知悉着他身边发生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鬼,都没有办法把他从方宁身边带走。
  方宁是如此地自信, 自信到了自负的地步。
  最后惴惴不安的竟然只剩下司机一人, 谢春酌下车时瞥了司机一眼, 看见对方额头竟然盈满了细汗, 心下好笑。
  即使司机听从方宁的命令, 指哪打哪, 也不会在方宁身边待得太久。
  方宁喜怒不形于色, 身边的人自然也是这种标准。
  果不其然, 他收回目光,走进公司大门之后, 就听见身边的方宁对迎接上来的助理吩咐:“换个司机。”
  方宁又问谢春酌:“喜欢什么样的?”
  谢春酌理都没理他, 而是往傅氏集团公司周围看。
  比起以前作为傅隐年的小情人上来装模作样地上班时的模样,现在的傅氏变了很多。
  是的, 傅氏。
  方宁现在还在傅氏公司进行工作,但不是某个人的助理,而是直接荣升为方总,并且掌控着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
  百分之五的股份足以让他成为公司里面人人拉拢尊敬的对象, 就连陈雯和傅父也不能和他贸然撕破脸皮。
  周围的人好奇、窥探、厌恶、羡慕的目光落到谢春酌的身上。
  人人都觉得他好运,仿佛天生他下来就是给他享福的。
  小时被有钱人收养, 生了一张貌美的脸,天之骄子爱他,没了一个还有一个。
  看方宁现在的样子,也是将他如珠似宝地爱着,将来过的日子也定然是不愁吃喝, 奢华奢靡。
  有人不屑地想,恐怕谢春酌唯一吃的苦就是床上的苦了吧。
  谢春酌把所有人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中不屑一顾,漠然移开视线。
  方宁与助理嘱咐好,侧头看见他的神色,抬眸往四周看了一眼,打量窥探的目光瞬间消失,所有人都忙碌起来,走两步就低着头开始翻找文件或者是快步往其他方向走。
  “公司最近没有业务吗?”方宁冷着脸问。
  助理深深低着头:“……傅总和陈总暂停了几个项目。”
  暂停的项目负责人自然是由方宁或者方宁的合作伙伴。
  这几乎是把仇视敌对放在明面上来开战,方宁不恼,点头:“随他们。既然不要,那就都不要了。”
  助理:“好的,我明白了。”
  傅氏……
  谢春酌想笑,或许该改名叫方氏才对。
  心中戏谑地想着,不知是不是应了某句不该私下说人,不然对方就会突然出现的说法,不多时,谢春酌看见陈雯从电梯里走出。
  谢春酌第一眼就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陈雯今年五十二,按理说该是在家休养,过富太太的惬意生活,偶尔插手一下公司的事情,便能在圈子里过足风头,但如今腹部却隆起,里面像是装了一个灌水的气球,沉甸甸地垂着。
  目前气球尚未完全被灌满水,陈雯已经老态毕现,不复几个月前的体面精致,她腰部束着袋子,绑着腹部,身边还跟着一个助理以及一个阿姨,正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以防出事。
  想要成为一个母亲的代价很大,远远比成为任何一个人的代价要大,不仅要付出血肉,还要灌输心血,这一生要负担着另一个人的一生。
  不过谢春酌却觉得,成为一个人的孩子,被生下来,也是很可悲的。
  人从最开始,没有选择权,只有被选择权。
  在成长的过程中,在思维想法的生成中,才会从父母、亲人、朋友手中拿到选择权。
  谢春酌最开始也没有选择权,现在他看上去也没有,但唯有谢春酌自己知道,他的人生一直掌握在自己手里。
  无论如何,且看最后。
  相对比于谢春酌的事不关己,冷眼旁观的态度,陈雯在看见谢春酌以及他身旁的方宁,怒火几乎是瞬间拔高,情绪不稳,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大庭广众之下破口大骂。
  “……你不是公司的员工,凭什么能进来?”陈雯不敢对方宁找茬,干脆把矛头对准了谢春酌,“保安呢?把他给我赶出去——!”
  她起初说话语速还算正常,可后面越喊,嘶哑的声音就越大,优雅就变得歇斯底里。
  陈雯身旁的助理连忙道:“您冷静点。”
  谢春酌慢吞吞道:“是啊,陈总,冷静点,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
  陈雯恨得直咬牙:“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跟我说话!你就是一株菟丝花!谁死了你都不在乎,谁有用你就攀附谁!”
  把这些话骂出来,陈雯登时觉得心情好多了,她目光灼灼地看谢春酌,期盼着能从对方脸上看出羞耻、恼恨的表情,但很遗憾,没有。
  谢春酌甚至勾着唇说:“对啊。我不在乎。”
  陈雯怔愣,下意识把目光挪到方宁身上。
  方宁面色不变,“陈总要是不舒服,就早点回家休息吧。”
  他轻轻抬睫,往日在陈雯面前沉默又温顺的绵羊,在她面前成了披着羊皮的狼。
  装太久了,装得陈雯以为方宁这辈子就只能巴着傅隐年,作为傅家的附庸过一辈子,可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陈雯恨恨地看着方宁垂头,轻声与谢春酌说话,话语柔软,一如以前。
  谢春酌觉得没趣,不想与陈雯多交谈,干脆转身往另一边电梯方向走。
  方宁跟在他身后,缓步并肩,视线中心一直在谢春酌身上。
  电光火石间,陈雯突然明白了如何让方宁那一滩死水泛起波澜。
  她猛然甩开助理和阿姨的手,竟然快步朝着谢春酌奔去。
  谁也没想到陈雯一个高龄孕妇居然能跑得那么快,待人回神,陈雯已然抓住了谢春酌骨折的那条胳膊。
  她用力极大,纤细的五指如铁钳般牢牢握住谢春酌的小臂,如果不是隔着石膏,恐怕要陷进肉里。
  谢春酌马上就感受到了细微的疼痛感,为了不让自己二次受伤,他扭转身体方向倾向陈雯,于是就在这一刹那,他听见了陈雯覆在他耳边说:“傅隐年不会死。”
  傅隐年不会死?
  谢春酌动作一顿,一时间没能理解陈雯的意思。
  他下意识看向陈雯,想要再度追问,却没想到方宁已然出手。
  只听见陈雯一声痛呼,她抓着谢春酌手臂的手一松,被方宁抓起。
  方宁比陈雯高一个半头,陈雯不得不踮起脚尖才能让自己减少拉扯的痛感,但无论她怎么做,手腕的痛意都不减反增。
  助理和阿姨连忙上前阻止,方宁也没继续抓着陈雯的手腕,等那两人上前就松开手,让陈雯倒在她们的怀里。
  因为这一举动,周围的人统统停下动作,朝着他们看去。
  陈雯靠在自己助理怀里,冷汗直流,肚子一阵阵地抽筋似地疼。
  方宁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视线就落在谢春酌的手臂,即使打了石膏看不出情况,眉头还是蹙紧,对着身侧对突发事件完全慌神的助理冷声道:“叫医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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