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赤裸裸的威胁。
  “你——!”
  段父下意识要上前,结果却被方宁的助理挡住。
  这场闹剧在短暂的办小时内结束,站在楼梯口的谢春酌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扶着栏杆,看着段驰父母狼狈离开,身旁站着的黑影一动不动,注视着那两个相依偎的身影,身上的粘液吧嗒吧嗒往下掉。
  是眼泪吗?
  鬼也会有眼泪吗?
  谢春酌放缓语气,轻声对影子说:“你也看见了,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所以,杀死方宁吧。
  无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
  第96章
  段驰没有说话, 在方宁上楼前,看了谢春酌一眼,化成影子消失了。
  谢春酌四处扫视,找不到它的踪迹, 心下却知道这场“结盟”只会成功不会失败。
  只是需要时间。
  而谢春酌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机会送到手中, 他一定要牢牢攥紧, 不能放手。
  谢春酌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庆幸死去的人会变成鬼。
  不过……
  既然段驰可以, 那么元浮南呢?
  谢春酌忽觉不安。
  楼梯响起咚咚的脚步声, 谢春酌回神, 看见方宁走上楼梯。
  他清楚地看见方宁的视线扫过他的四周, 而后若无其事地喊他:“宝宝。”
  方宁对他的称呼变化多样, 有时喊他小酌,有时喊他卿卿, 有时喊他宝宝。
  短短一周多的时间, 谢春酌就了悟方宁每次用不同称呼喊他的含义。
  喊小酌是为了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当好哥哥好爱人,喊卿卿是为了威胁他, 喊宝宝则是他平时喜欢喊的称呼。
  往往喊宝宝时,方宁是最好说话的。
  段驰死后成鬼,只要出现在方宁身边一次,只要谢春酌表现出异样一次, 就瞒不过他。
  谢春酌也没想着能够瞒过方宁,方宁知道了更好, 更方便他动手。
  方宁迈步大,几乎是眨眼间就上了楼梯,他去牵谢春酌垂在身旁的手,指腹抚摸他微凉的手背,揉搓。
  许是方宁小时候在孤儿院和傅家过得不太好, 他的手上布满了粗茧,粗糙的触犯令谢春酌不适。
  谢春酌想避开,还未动作,就听见方宁问:“想出去走走吗?”
  谢春酌一怔。
  他下意识露出狐疑的目光,怀疑方宁不安好心。
  方宁神色如常:“你的伤也该去医院检查一下了,在家里总归不方便。”
  谢春酌知道这是借口,但是可以出门对他的诱惑力太大了,他没法拒绝,于是默不作声地看着方宁,也没把自己的手抽离。
  方宁笑道:“去换身衣服吧。”
  谢春酌颔首,转身往房间走,结果方宁还在他背后像个尾巴一样跟着,谢春酌拿他没办法,也懒得理他。
  窗帘拉紧,外面日光透亮,照进屋内。
  房间就像是一个没点灯的灯笼,暗橙色灰蒙蒙的四周,立在衣柜门口的人褪去衣物,雪白的酮|体是烛芯,细腻柔美。
  方宁站立在几步远的位置,欣赏着、痴迷着。他身旁倾斜的、几乎与室内黑暗融为一体的、颜色浅淡的影子也如波光般微微粼动。
  他们共同观看着一场盛宴。
  因为手臂伤口的原因,谢春酌穿衣速度很慢,尤其是骨折的手臂无法弯曲,方宁过去帮他,当衣物穿好,便忽然拥住他,莫名其妙地感慨:“真好。”
  谢春酌蹙眉:“你说什么?”
  方宁答非所问:“我们出门吧。”
  谢春酌没追问,被他牵着手带出去。
  走下楼梯,客厅里坐着的谢峰和王思丽听到动静骤然站起,表情异样。
  他们刚刚都见证了方宁是怎么对待段驰父母的,也依稀知道方宁站在外的手段,以及他和谢春酌之间畸形的关系。
  可是他们什么都做不到,他们甚至把谢氏毫无保留地给了方宁。
  方宁要是把他们赶出这栋别墅,他们只能流落街头。
  归来的孩子是恶魔。
  面对二人恐惧不安的目光,方宁一切照旧,对他们说:“爸妈,我带小酌出去走走。”
  谢峰一声不吭,去瞅谢春酌,谢春酌白了他一眼,他也没反应。
  王思丽倒是勉强应了一声好,之后看着他们离开。
  “……造孽,造孽!”谢峰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还不如不回来……”
  “你说什么呢!”王思丽呵斥,“不会说话就别乱说话!”
  谢峰反应过来别墅里现在除了他们以外,全都是方宁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是否也会被人一一告知方宁?就像是监控谢春酌一样。
  -
  “不会,我没有派人监视他们。”
  面对谢春酌的疑问,方宁有些讶异,“你怎么会这样认为呢?”
  谢春酌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谢峰跟王思丽还不值得他找人盯着。
  谢春酌一时无言,他以为自己对父母亲情还算淡薄,但单看方宁,他觉得自己人还是太好了。
  方宁觉出他眼神中的意思,笑道:“宝宝,父母与子女的血缘关系斩不断,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如乱麻,只要心里有想着,无论如何都断不了,即使我和他们撕破脸了,即使他们有朝一日有能力让我一无所有,那又怎样呢?”
  “只要想着,无论是仇是爱,就永远有机会。”
  方宁像是在教导他找机会对他下手,但谢春酌更认为方宁在警告他。
  警告他,他的恨意同样是方宁的机会。
  让他彻底失去希望的机会。
  谢春酌转头看向窗外,天气晴朗,日光落下亮得刺眼,整片天地都染上暖光。
  司机开车经过一条马路时,远远能看见前方的路堵塞被围起,谢春酌下意识就想到了段驰,移开视线,就听见方宁说:“是那里。”
  前文不搭后语,谢春酌却知道他口中说的意思是,那里段驰死的地方。
  谢春酌的视线从那处略过,在彻底看不见之前,浅灰色的窗前忽然褪色,晃动,恍惚间,谢春酌好像看见了窗户上有一道薄膜消失,跃入车底。
  他情不自禁回头,看见被拉起黄线围着的路道旁、路牌遮掩下,如影子般的段驰正站在那里。
  谢春酌很难说自己是物伤其类还是怜惜。
  或许他只是害怕自己会沦落到和段驰一样的下场,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当然,这种感慨只是一瞬间,因为段驰死了对他来说好处更大。
  谢春酌收回目光,便发现方宁正含笑看着自己,目光温柔却瘆人。
  “你知道我要带你去哪里吗?”方宁问。
  谢春酌怎么可能会知道,但经过了刚才的事情,他忍住了和方宁顶嘴的冲动,甚至问了一句:“去哪里?”
  “去寺庙。”
  方宁说,“你应该没有去过,昙华寺是远近闻名的大佛寺,我想问主持帮你求个平安符。”
  谢春酌双眸一凛。
  平安符?
  谢春酌的第一反应是:方宁是故意的。
  因为戴上平安符的他,还能再看见段驰吗?换句话说,段驰还能靠近他,和他一起算计方宁吗?
  谢春酌垂着头,长睫微颤,过长的衣袖下手微微攥了攥,面上不动声色:“哦,随你,不过你不是不信这个吗?”
  方宁语气自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谢春酌才不信方宁的话,于是也没有再搭理他,如果段驰因为一个小小的平安符而受伤或灰飞烟灭,那只能够说明段驰没用。
  司机一路驾驶,花了三个小时,终于抵达了昙华寺。
  在车子停驶在山脚下时,山花烂漫,绿草嫩叶,一片好风景,谢春酌下车,一眼望去,鼻尖全是清新的空气,心中的郁气仿佛都散去了。
  来往的行人很多,方宁为谢春酌戴上口罩,牵着他的手上寺庙。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山林内的寺庙尽显,像是初入桃花源一般,庄严端正的建筑,高柱立在两边,牌匾挂在最上方,赫然写着“昙华寺”三个大字。
  往前走一步,还没踏上楼梯,就能看见内里巨大的金身佛像,慈眉善目,神态安详,眼尾拉长视线微垂,像是在低头看天下众生,看祂脚下跪拜祈求,如蝼蚁般渺小又坚强的信徒。
  谢春酌在此时也不禁静下心,站立在外仰头看着内里。
  “要进去看看吗?”方宁问。
  谢春酌摇摇头,“我在外面逛逛。”
  出乎意料,方宁没有拒绝,而且也没有同行,他说:“让司机陪你,我进去跟主持聊两句。”
  谢春酌诧异,随后又冷静下来。
  虽然不知道方宁想闹什么幺蛾子,但他现在没有反抗的能力,暂时还是需要顺着对方。
  不知道方宁是不是看出来了,他对着谢春酌笑了笑,就踏步迈上台阶,进了庙里。
  谢春酌则是往外走,拐了个弯,走上了长廊,漫无目的地闲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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