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谢春酌正打算嘲笑的话卡在喉咙之中没吐出来。
方宁似乎察觉到异样,黑色方框眼镜下的黑眸温顺平静。
他说:“我不会再派人监视小酌了。”
谢春酌第一反应是不信,而谢峰和王思丽则是松口气,说:“这才对嘛,两兄弟互帮互助,争取把公司越做越好。”
方宁走到谢春酌身旁,自然而然地搂住他的肩膀,低头,镜片反射的光一瞬间叫人看不真切他的眼神,谢春酌只听见耳边响起:“好。”
好?
没什么好的。
谢春酌想挣扎,但两只手都动不了,只能被迫被方宁抱在怀里,动弹不得,而谢峰和王思丽还未兄弟二人关系好,乐呵呵一怒之下,干脆起身离开,往二楼跑了。
在进入房门之前,他还听见王思丽安慰方宁:“小酌受着伤,天气不好又不能出门,你别生气,多担待些,妈妈晚点说一下他。”
方宁大度道:“没事,我是哥哥,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温柔、体贴。
方宁笑着说:“他是我的责任。”
-
“把你变成这样,是我的责任。”
夜色静谧,落地窗半开,吹进湿热的风,连绵的雨季终于停下,转而迎来的是燥热的夏天。
在这交界处,湿润、闷热的天气让这个世界成为一个巨大的蒸笼。
呼呼……
呼呼……
“呼……”
是难以自抑的呼吸声。
难耐的哭声伴随着夜风,吹拂过室内大床上躺着的人身上。
身体上的粘腻的液体被风一吹,热气褪去,再触碰时,皮肤微凉。
“呼……”
灼热的呼吸,不分彼此。
夏天要到了,窗外的蝉发出长长的鸣叫,昭告着它们生命的起点与终点。
方宁撑着手肘,看着身旁睡得不安稳的人,手轻轻将粘在对方雪白脸颊上的一缕发丝撩起,别到耳后,平日里看不清情绪的眼眸柔和、爱怜。
“你是我的责任。”方宁再一次对谢春酌说。
从第一次见谢春酌起,他就拥有了责任,他是哥哥,他需要教导弟弟。
他看着谢春酌长大,成为自私、娇纵、善于审时度势,分析利弊的人,他的弟弟总是找到能够利益最大化的办法。
方宁看着谢春酌漫不经心地去勾引傅隐年,看着谢春酌将元浮南钓在手里,不在乎对方的渴求与狼狈,看着段驰掩饰贪婪上前,以追求刺激为理由跟谢春酌搭上。
他放纵一切的发生。
他看着一切的发生。
他像个偷窥者,看见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的交/缠。
愤怒?痛苦?不,他只是难过。
或者还有物伤其类。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留住这个人呢?如菟丝花般缠绕在每一个身上,却又能在厌烦时,无法获得利益时,干脆将自身剥离的人。
方宁想,他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去负责谢春酌的一生。
如果有下一次,他会好好地教导他,好好地……用尽所有的心血去浇灌。
方宁擦去怀里人额头上的汗水,低头吻了吻,只是这样稍微一碰,谢春酌就发出了不满的嘟囔,“……滚。”
说完又似乎喉咙不适,吞咽了一下,眉头拧得更紧,被泪和汗打湿的睫毛纠成一簇一簇,黑而长,像是湿漉漉的蝴蝶翅膀。
方宁想拿水喂给他喝,扭头发现床头柜上的水杯水已经喝完了。
时间指向了凌晨两点。
不早了。
方宁把被谢春酌踢到一边的被子拉起,掖至对方的胸膛下,便起身下床,拿着杯子出门下楼。
壁灯幽幽地亮着,流涕上的夜灯照亮一部分区域,方宁没有戴眼镜,却如履平地。
他有轻微的近视,但也只是一百度上下,戴眼镜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眼神,人总是会不经意间露出破绽,方宁不想出现这种失误。
来到岛台,提起茶壶往下倒水,哗啦的水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玻璃杯逐渐装满,方宁停下动作,握紧水杯仰头喝水。
凉水过喉,驱散了燥意。
谢春酌伤还没好透,他也只是稍微碰了一下而已,不能完全疏解自己的情/欲。
方宁闭了闭眼,放下水杯时,看见了一抹身影正从楼上转角出现。
他眯了眯眼,是王思丽。
“妈妈,怎么了?”方宁语速声调如平时一般,在夜里却响亮。
王思丽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拍胸口,“我还以为谁呢……”
她一边下楼一边说:“我起夜,想去看看小酌睡没,止痛药吃完了,我怕他疼得睡不着,结果打开门才发现他不在房间里,不知道去哪儿了,在客厅吗?”
王思丽走到客厅,也没看见人。
她下意识问方宁,余光却瞥见他敞开的睡袍里,胸膛上的一抹红痕。
“他睡不着来找我,睡在我房间了。”方宁自然地将睡袍往里拢紧些,对王思丽说道,“你早点睡吧,我会照顾小酌的。”
王思丽愣愣地哦了两声,看着他拿着再次装满的水杯上楼。
当房门响起又关闭后,王思丽则是客厅呆立许久,最后慢半拍地,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
……
“you are my star……”
“twinkle in my heart~”
轻轻的哼唱在耳边响起,如夜风,如呢喃。
干燥的口中灌入温水,与此同时的还有不请自来的入侵者。
谢春酌恼怒地睁开眼,就见方宁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问他:“宝宝猜猜,妈妈最爱谁?”
第94章
王思丽最爱谁, 谢春酌不知道,但他知道方宁说出这句话必然是王思丽发现了什么。
而这个时间点,还能发生什么呢?
谢春酌闭上眼睛:“……滚。”
方宁看着他笑,倒也是没怎么继续去骚扰他。
翌日一早, 谢春酌因为伤口发痒疼痛, 醒了后就一直睡不着。
方宁伺候他穿上衣服, 他就想光着脚下床, 结果又被摁回去, 气得谢春酌一脚踹到他脸上。
谢春酌最近身体差, 到了初夏, 身体凉, 脚更是冷,方宁被踩着脸不生气, 只是拧着眉头说:“换个会做药膳的厨师回来。”
“不要。”谢春酌果断拒绝。
药膳难吃, 清淡无味,用的食材就算再好也难掩药味, 要谢春酌吃简直难如登天。
不仅如此,谢春酌也不希望家里再多一个人看到他的狼狈和难堪。
方宁闻言,表情变得若有所思,似乎是想了一下什么, 但没有表露出来。
他没有再说这个话题,而是抓着谢春酌的脚腕, 拉下来,给那双白得晃眼的脚穿上袜子,再套棉拖。
谢春酌觉得累赘,想踹,力气又没方宁大, 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穿上了袜子,气呼呼地走了。
房门打开,谢春酌脚步一顿。
门外站立着的人慌乱直起身,视线左右漂移,似乎不太敢看他,但又强作镇定,勉强对他笑了一下,打招呼:“……小酌。”
谢春酌冷漠地看着王思丽,清清楚楚看见她闪躲的目光,结合昨晚方宁莫名其妙的话,就明白,她知道了。
所以呢?
妈妈更爱谁?
当然是更爱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了。
谢春酌什么都没说,越过她走了。
在彼此互相经过时,谢春酌故意扯了一下领口,上面密密麻麻的吻痕青紫交叠,彰显着昨晚的激烈。
今天谢春酌想穿圆领t恤,方宁没阻止。
谢春酌不想去思考方宁做的一举一动是为了什么,他只知道,在看见王思丽如遭雷劈的模样时,他心中感到畅快。
心心念念的亲生儿子并不是完美无缺的,且恰恰相反。
要怎么办呢?
装成瞎子,成为聋子,活在不安里面吧。
谢春酌从王思丽的身旁走过,王思丽入一座雕塑般一动不动,直到方宁走到她面前,她才像是被惊动,眼中泛起泪花,眼下的乌青说明了她的一夜未眠。
“这样不是很好吗?”方宁对她微笑,“我们永远不会分开,你们永远拥有两个儿子。”
“……小酌不是自愿的。”王思丽翕动着唇说。
方宁目光越过她,落在门外走廊的墙壁上,耳朵在倾听谢春酌下楼时,棉拖踩地发出的细微声响。
谢峰什么都不知道,他朝谢春酌喊:“昨晚干什么找你哥去了?你一个人还不敢睡觉吗?搞得你妈一晚上心惊肉跳睡不好觉。”
谢春酌一般情况下要么懒得和谢峰说话,要么说出口的话能把谢峰气得跳脚,这会儿可能是心情好,竟然没顶嘴,也没不搭理,而是说:“问你亲儿子去。”
“……”
“让他离开我,不如叫我去死。”方宁听完楼下的对话,对王思丽说。
王思丽哑然。
方宁:“妈妈,你以为我是好孩子吗?或者,你还天真地认为,我是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