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像是有一根琴弦横跨整个村庄,无论是什么经过,都会发出特异的音频。
  风从窗户吹进来,谢春酌穿着单衣,有些冷,他冲完厕所洗手回房间,在临要进门时,听到了很轻的脚步声。
  什么人?
  谢春酌顿住脚步,回头,什么也没看见。
  不敢多想,他快步进了房间,用力,门因为惯性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一进门就往床上爬,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靠在傅隐年的身边。
  傅隐年在睡梦中下意识抱紧他。
  嗒嗒、嗒嗒。
  脚步声更近了。
  吱呀——
  门被打开。
  谢春酌屏住呼吸,精神紧绷,听到那脚步声来到了床头,靠近他的那一边。
  呼呼——
  呼——
  呼吸声时长时短。
  安静、安静。
  安静的窥探。
  谢春酌抓紧傅隐年的手臂……一动不动,因为他知道……
  ——那个人在看着他。
  第71章
  俯身、靠近。
  那个人站在床边, 像是弯下腰,距离他不过分毫的距离,几乎是贴在他后脖颈上,嗅闻着他的味道。
  阴冷的呼吸落在他后脖颈的皮肤上, 谢春酌被激起一阵阵鸡皮疙瘩。
  谢春酌屏住呼吸, 分毫不敢动一下, 他紧紧靠着傅隐年, 希望能从对方身体汲取力量。
  夜风吹动, 静谧又嘈杂。
  不知道过了多久, 那股窥探的视线消失。
  谢春酌仍然不敢回头, 维持着动作——因为他没有听见脚步声。
  如果那个“人”在诈他呢?要是他一回头睁眼看见一只鬼, 亦或者是一个人,他必定会吓得立刻尖叫, 然后逃走。
  ……当然, 能不能逃走也是一个问题。
  谢春酌惜命。
  他的命很珍贵,不能随意失去。
  他闭着眼睛, 努力放松紧绷的身体,贴着傅隐年,强迫自己入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天光熹微, 窗外黑沉的夜褪去,光线刺破云层, 他才隐隐松了一口气,神经松懈些许,把整个人埋进被子里面,缩起来,不敢探出头去呼吸。
  这一夜过得极其煎熬。
  在身旁的傅隐年微微动了下身体时, 他浑身一激灵,猛地睁开眼,双眼清明。
  傅隐年乍然和他对视,心漏了一拍,随后惊讶:“你醒了?”又看他的模样,蹙眉,“你没睡?”
  谢春酌不想多说,又闭上了眼睛。
  白天给了他些许安全感,足以让他休息片刻。
  傅隐年待在他身边,将人搂进,抚摸后背安抚,之后手机有人打来通话,接通后,谢春酌听见了熟悉的男声,是方助理,汇报的是工作事宜。
  没过多久,傅隐年以为他睡着了,轻手轻脚下床,离开了房间。
  谢春酌把所有被子都拉过来,把自己卷成一个蝉蛹,密不透风,才勉强睡着。
  约莫一点半左右,傅隐年把他叫醒,带着他刷牙吃了午饭,询问他:“你要继续睡还是跟我去老屋?”
  虽是询问,但傅隐年并不赞同谢春酌跟着自己去灵堂,因着谢春酌的精神状态实在不好。
  他隐隐有几分后悔把谢春酌带过来了,可是……
  傅隐年眸色微深,轻轻叹口气,道:“不然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谁料谢春酌却摇头:“我跟着你一起去。”
  没睡好也有没睡好的好处,精神和思绪的迟钝让他没有感到极度的害怕,反而让他想要去探究和克服。
  什么鬼东西也敢来吓他?
  到底是他疑神疑鬼还是确实有鬼?
  要是真有鬼,他立刻就找高僧来超度它!
  怀着这种豪情壮志,谢春酌跟着傅隐年和大舅等人去了老屋。
  上午的时候,傅隐年去过一趟,筹备丧事事宜。
  上了半山腰,谢春酌刚站定脚步,抬头就看见殡葬乐队也到了,站在院门口正说着话。
  大舅看见他们,走过去寒暄几句,给了领头的负责人递了根烟,几人边抽烟边说话,谢春酌不喜欢那个味儿,退后几步,在一旁的石块边透气。
  傅隐年陪在他身边,二人都没说话。
  不多时,乐队开始吹锣打鼓,乐声凄凉又刺耳,哀乐随着风声传播,吹起落叶。
  呼呼——
  谢春酌不由缩了缩脖子,感到一阵冷意。
  一滴雨砸落在额头,谢春酌诧异,仰起头,突然的重量“啪”一下,又落在了眼皮上方,他下意识闭上眼睛,接下来接二连三的雨滴让他迟钝地意识到一件事:下雨了。
  “进屋吧。”傅隐年拉着他的手快步进了老屋。
  踏进屋门的刹那,噼里啪啦的雨声阵阵落下,打在地面像是在执行一场鞭刑。
  回头看去,雨珠练成线,成了雨帘,最后是雨幕。
  整个天地仿佛都被这场暴雨侵袭。
  泥土打湿弹起,土腥味和雨的气味混合,漂浮进屋内,谢春酌收回目光,转身看向灵堂。
  灵堂摆在屋内客厅,因为阿公是昨天去世的缘故,所以今天殡葬乐队以及车子会来把人拉走去火葬,之后守灵守的是衣冠,以免尸体腐烂,形成臭味。
  客厅开了灯,圆形灯泡昏黄不清,白炽灯光线较亮,于是开了两盏,此时光线汇聚,显得有几分奇怪,灵堂上桌子摆了贡品,果盆、花生、糖果,以及一整只杀好煮熟的鸡鸭。
  阿公的黑白照片就摆在上面。
  与谢春酌的想象不同,阿公出乎意料长得慈眉善目,头发花白,五官和蔼,笑着时眼角的褶皱尤为明显,可一点也不丑。微胖,就像是平日里在路边会遇见的散步老人。
  谢春酌以为会做出掐死婴儿事情的老人会长得凶神恶煞。
  不过也是,皮囊总是迷惑人心的。
  照片背后摆放着的就是棺材,谢春酌不想凑近去看,他怕闻到味道。
  殡葬乐队在进屋后征求了大舅的意见,继续吹打着乐器,声音太吵,谢春酌捂住耳朵坐到了一边,拿出耳机戴上,傅隐年则是跟大舅走到后厨说话。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谢春酌心中腹诽,手机播放纯音乐。
  他刚摁好,就发现自己的身边坐了个人,侧头一看,竟然是小金。
  小姑娘今天穿了件灰色卫衣,仰头盯着他,眼珠子晶亮。
  由于昨天的鸡腿事件,谢春酌不想搭理她,于是睨了她一眼,就收回目光摆弄手机。
  段驰也发了很多消息过来,装可怜的表情包一大堆,谢春酌怕他追过来坏事,毕竟这可是真小三,于是严令禁止他来,随后又敷衍地安慰了两句,让对方安分守己。
  段驰:[小狗装可怜][小狗摇尾巴]
  段驰:那等第七天的时候,我可以过去接你吗?
  谢春酌没拒绝也没同意,他发消息:到时候再说,要你来的话我会通知你。
  段驰:[小狗点头]
  段驰:好的宝宝,我会一直等你消息的[亲亲]。
  消息不断弹出,小金探头想过来看,没看见什么,就被谢春酌一个手肘顶开,抬头又见谢春酌眼皮微垂,一副不苟言笑的冷淡模样,坐不住般,屁股在椅子上挪来挪去,最后小声地喊:“哥哥。”
  谢春酌没听见。
  她鼓起勇气,抓住谢春酌的手臂,再次喊:“哥哥。”
  谢春酌低头看了手一眼,然后看她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屈尊降贵地摘下耳机,凑过去问:“怎么了?”
  小金估计是真坐不住了,见谢春酌回应自己,就跳下椅子,拉着他的手臂往屋里头走。
  谢春酌奇怪,但青天白日的,也不觉害怕,就跟着小金的步伐走去。
  出了客厅,是一条短走廊,走廊左右两侧分别有房间,没关门,谢春酌看见陈旧的家具,杂物堆放在地上,床上乱糟糟的,有一个房间还有被子,生活气息浓重,估计之前还有人睡着。
  小金把他拉到了最靠里面的一间房间,左右探头,见没人发现自己,才对谢春酌说:“哥哥,我见过你。”
  哀乐还是太吵了,谢春酌只依稀听见她喊哥哥。
  “可以再说一次吗?”谢春酌蹲下来,指着自己耳朵,“靠过来说。”
  有句话叫灯下看美人,但实际上,在昏暗处看人,美有过之而无不及,小金直面与谢春酌近距离面对面,小脸一下就红了。
  她结结巴巴:“……哥哥你好漂亮。”
  “……”
  谢春酌忍俊不禁,还以为小金会说出什么话来呢,原来只是这种夸人的口水话。
  即使听过很多,谢春酌还是摸摸她的头,笑眯眯道:“谢谢。”
  小金咧开嘴笑,然后又握着他的手指往前走了两步,指了指房间。
  “进去吗?”
  谢春酌倒是没什么不能随便进人房间的自觉,不过一般他也没心思去探究他人的房间,此时小金拉着他要进房间,他不免有几分诧异,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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