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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人类世界经过漫长的演化,分化出了男女alpha、beta、omega六种性别,唯一拥有生育能力的女性omega越来越稀少,为了人类族群的延续,人类研究出了更高等的骨髓生育,男性alpha与男性omega可以以各自的骨髓抽取细胞的方式来繁育后代,在培养皿中发育成胚胎,8周之后转入恒温箱持续发育,直至各器官发育完整,即成一个全新的人。
  洛迦就是这样出生的。
  在生物学上,他有两个父亲。
  他不知道omega父亲是怎么死的,只记得那也是一个风雨交加的早春,院墙外的丁香花落了,他也接到了omega父亲的死讯,以及一个装着父亲骨灰的小瓷坛。
  alpha父亲没有多少悲痛的神色,只是告诉他,你的父亲死在omega武装反动的战争之上。
  那年他还很小,不知道什么是omega武装反动。
  只知道曾经会抱着他坐在丁香花下晒太阳的omega父亲,变成了一只冰冷的小瓷坛,变成一张四四方方的黑白小照片。
  那一天开始,还未分化第二性的小洛迦,连alpha父亲的爱也失去了。
  十五岁那一天,洛迦分化成了omega,就被alpha父亲嫌恶地丢出了家门。
  洛家不需要omega。
  一个浑身反骨的omega的后代,他的omega孩子又能好到哪里去?洛迦已经有两个分化成alpha的哥哥,这个家不再容得下他。
  被赶出来太仓促,他唯一来得及带出来的,只有omega父亲的骨灰。
  还碎了。
  骨灰遇上雨水,很快就糊成了一团,能捡起来的变成一团白泥巴,捡不起来的,就随瓢泼大雨流向暗无天日的下水道。
  洛家的洋房外雨丝风片,大雨将两头的路都浇得晦暗不明,小巷的两头,都是死路。
  他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流浪。
  无家可归的omega,不知何时就会被大街上的alpha拖去占有,还好洛迦上过学,学过生理课,知道紊乱期到来时怎么保护自己,他用胶带紧紧缠着自己的腺体,不敢让信息素释放哪怕一丁点,招来alpha的觊觎。
  应是上天眷顾,在紊乱期到来之前,他被一名年老的omega收留,为他打理他的花园。
  更幸运的是,花园里正巧栽种着成片成片的白曼陀罗,正与他的信息素匹配。这样一来,即便信息素释放,也不会有人知道这里藏着一个水灵灵的omega。
  那时候新的总统已经上台,新的法案也已经推行,关于未满18周岁的omega,没有限制抑制剂的使用,但抑制剂的领取需要实名制,洛迦才分化不到一个月,他的父亲就不要他了。
  他自然没有登记过,也就没有领取抑制剂的资格。
  紊乱期到来,却没有alpha标记的痛苦,那是怎样一种折磨,除了亲身经历过的omega,没有任何人能够想象。
  年老的omega也没有办法。
  能为他提供一个遮风避雨的屋檐,已经是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
  无人标记的痛苦轻易将洛迦灭顶,他难受得在曼陀罗花园里打滚,用尽了能用的一切物体,始终无法抚慰痛苦空虚的sz腔。
  他浑身连带着身下干燥的泥土都全湿了。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
  洛迦醒了昏,昏了又醒,煎熬得想要咬断腕动脉自尽的那一刻,迷迷糊糊之间,有清冷的白玫瑰香钻入鼻腔,旋即手臂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很快,铺天盖地的燥热痛苦就像被一股清凉的泉水涤荡过,每一个煎熬的细胞逐渐平静下来。
  一支小巧的抑制剂针管被丢在地上。
  他被人温柔地抱在怀里安抚,那人释放馨香的omega白玫瑰安抚信息素:“没事了,再也不难受了。”
  洛迦看见了光的方向。
  那人有着天使一般俊美温柔的面孔,浅金色的头发柔软地垂着,拂过他湿冷的脸颊,天蓝色的眼眸像天空一样澄净,美丽。
  “洛迦,我在找你。”那如父亲一样俊秀温润的omega摸了摸他的头,轻轻叹息,“到我身边来,再也不用受苦了。”
  15岁的洛迦和那名omega走了。
  车上很干净,很温暖。
  “洛迦你听着,我是白方宁上校的上司,我叫卡尔·加文。他临死前托我关照你,从今天起,你做我的学生。我教你安身立命的本事。”
  洛迦原本应该幸福的人生毁在了15岁的那个早春,第二次生命,是卡尔·加文给他的。
  洛迦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的救命恩人。
  但卡尔·加文不能将他带在身边,毕竟在alpha统治的帝星,omega的身份实在卑微。
  他自己尚且还在魔爪之下惶惶不可终日。
  卡尔·加文为他登记了omega身份,这样他每个月才能领到足够他安然度过紊乱期的抑制剂,又将他送进霍利普顿军校,在远没有到上军校的年纪,洛迦就在这里学习了。
  举目无亲的日子里,能陪伴洛迦的只有深奥的医学书籍,与实验室里冰冷的仪器。
  洛迦从来就没有选择。
  卡尔·加文是救他出了地狱,又在往后的人生给予他全部关爱和温暖的人。他这一生,只为卡尔·加文奉献。
  他犹记得老师围巾之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高高在上的总统阁下,私下里对自己的合法omega妻子有多暴虐。
  洛迦每年生日,都是军校放假的日子,他无处可去,为他庆祝生日的,只有卡尔·加文一个人。
  往年都是卡尔·加文做了香甜的蛋糕过来,陪他一起过,17岁的那一天,也不例外。
  但那一天下着瓢泼大雨,卡尔·加文没留神脚下,摔倒了,蛋糕也摔倒了。被雨水冲刷,不能吃了。
  “对不起,洛迦。都是老师不小心。”卡尔·加文内疚地看着这个失落的孩子,抹去他脸上泪水,“老师明天再给你做一个新的,好不好?”
  洛迦没有说话,转身抹泪。
  “洛迦……”
  “老师,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少年在窗边抹泪,窗外寒雨连天,滔天的委屈将他淹没。
  “为什么只有我要呆在这里,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为什么他们都可以和您回家,赫德师哥可以,方祁师哥也可以,就我不可以!凭什么!您为什么这么偏心!”
  “我不是你最喜欢的学生吗……”少年什么也不知道,少年只是不想生日的时候也只有自己一个人,少年有什么错。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今天就是不想呆在这里!这里很冷,我不想呆在这里了,一点都不想!!!”
  “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洛迦咆哮着哭泣着,质问这个浑身湿淋淋的金发omega,他最依赖的老师,“我是什么见不得光的老鼠吗?!为什么我要像坐牢一样呆在这里……”
  卡尔·加文一言不发,心都要碎了。
  他能说什么呢?他能告诉他,因为他是反叛势利白方宁的omega儿子,因为他是决不能被切尔·希特发现的秘密,看见他就会想起反叛军的事,从而自己会因此遭殃吗?
  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沉默。
  少年的哭声回荡在空空荡荡的教室里,卡尔·加文别无他法,只能道一句:“生日快乐,洛迦……”
  “老师明天做了新的蛋糕,带来给你。”
  “老师有苦衷,不是偏心。”
  说完,卡尔·加文忍痛离开。
  洛迦追了出去,在风雨交加的廊下撕心裂肺地哭。
  从后视镜中目睹这一切的卡尔·加文终归不忍,让司机停了车,踟蹰许久,打电话给自己的alpha总统丈夫的秘书,得知他今日有会议缠身,没有那么早回来。
  卡尔·加文撑了伞,走到可怜学生的身边,牵起他冰冷的手:“走吧,老师带你回家。”
  烤箱里的覆盆子蛋糕新鲜出炉,带着奶油和果酱香甜的气息,窗外寒风冷雨依旧瓢泼,但风吹不进温暖的屋子里。
  老师的家好大好大,是一座巨大的城堡,富丽堂皇,精美至极。
  这样漂亮的地方,老师以前为何从不肯带他来?他不知道,觉得很不高兴,眼泪又忍不住簌簌滚落。
  那时他并不知道,这对老师来说,是永远飞不出去的囚笼。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在洛迦还没有逛完这座城堡时,窗外太阳已经西沉,斜阳投落进巨大的彩色玻璃花窗,美丽得让人心碎。可老师在窗下止住了脚步:“洛迦,该回学校了。”
  可是洛迦不想走。
  争执之下,一辆漆黑的军车从城堡大门驶了进来。
  卡尔·加文的脸上顿时血色尽褪——
  他浑身恐惧得颤抖,拉着洛迦发疯似的奔跑,慌不择路间,将他藏在藏酒室里,打开壁橱将他藏进去:“不许出声!听明白没有!”
  “老师……?”
  老师的眼眶通红着:“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出来,不许发出声音!明白吗?”
  “知,知道了……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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