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刑警女士站在几米开外,直勾勾地仰望着祂,眼中多少有一些面对未知事物的困惑。
  但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郑心妍很平淡地问祂。
  她一定无法想象,此时此刻,在祂祂的精神世界中,正在发生一场怎样的巨震。
  山崩海裂,地动山摇。
  从没有人与祂祂的本体对视,而安然无恙。
  仅仅是看到祂的模样,就足以让人们从高处一跃而下,或是将刀刃刺入脑子,亲手了结自己的性命。发疯已经是最仁慈的结局。
  而曼谷市中央警署,这位名叫郑心妍的刑警女士,已经成为这颗星球上,无法计数的漫长历史中,绝无仅有的异类。
  她居然不害怕祂!
  祂祂有些激动,甚至有点想在虚空里打个滚儿。
  祂微笑起来,虽然看起来只是从一片阴影中,撕裂出更深的阴影。
  “我是混沌。”祂说。
  混沌即是时间。
  混沌即是宇宙。
  混沌即是万物。
  没有温度,没有体积,也没有速度。
  混沌只是存在而已。
  呼。
  直到黑雾散去,穿着破布裙子,满头脏辫的少女从混沌中走了出来。
  走到郑心妍身边去。
  刑警女士朝祂点了点头,大概算是表达谢意,但也没有多给祂半个眼神。
  情况不是很妙。
  祂祂发现自己正在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里越陷越深。
  至此,祂祂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确实喜欢怪人。勇敢的,美丽的,肌肉非常性感的怪女人。
  十五分钟后,她们把那些吓破了胆的小混混,交给了附近当值的警察。
  两个人(勉强算吧)坐在马路牙子上,分享一瓶柠檬味的苏打水。
  作为第一次约会的结局也算不赖,但还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
  “你现在可以亲我了,作为我帮你缉拿犯人代价。”祂祂宣布祂的旨意。
  郑心妍无奈地调整了一下呼吸,转过头来,飞快地在祂脸上啄了一口。比子弹还快。
  不,不是这样的。
  在刑警女士逃走之前,祂祂用手指捉住刑警女士的下巴,凑到离她很近的地方去,向她索要一个真正的吻。
  第22章 第四颗头颅。
  虽然郑心妍是个勇敢的人类,但她毕竟是个人类……亲吻的时候,要对她足够温柔。
  祂祂用自己的双唇,包裹住她的下唇,轻轻地,轻轻地含吮,像海绵吸收水分,吸鳅吞入藻荇。
  噢,侦探女士的嘴唇,软得像刚刚凝固的蛋挞,甜得像甜牛奶泡过的甜面包,一碰就会化成糖水。
  祂看到春雪,落日和流星。
  上唇又是另一种滋味,更纤薄,更柔韧,适合节奏更快的研磨,口感像雨后森林里的野菌。
  祂祂睁开眼睛偷看女人的反应。郑心妍闭着眼睛,但在祂每次吮吸的时候,睫毛都会颤动一下。真是可爱极了。
  还有什么比让坚强的人露出脆弱的表情,更令人愉快的事情吗。
  女人的呼吸,带着体温,落在祂的上唇和鼻尖之间,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变烫。
  她们会变成火焰,一起燃烧吗?
  祂祂的手指,轻抚着女人脖子上,那些祂垂涎已久的肌肉群。
  下颌舌骨肌,胸骨舌骨肌,胸锁乳突肌……鲜活的蓬勃的脉搏,在祂的指腹下热烈地跳动。
  地球上随处可见的粒子,竟然能组成如此精妙迷人的生理结构,这是人类为数不多的,值得称赞的地方。
  祂祂稍微有一点沉溺其中。
  亲吻人类,似乎是一项非常不错的活动。
  一些界限变得松动了。如果亲吻蚂蚁能让人类快乐的话,也许,人类也可以偶尔亲吻蚂蚁。
  祂祂决定,从今天开始,祂可以亲吻人类。而且可以多亲,多亲!
  “亲完了?”郑心妍问,语气冷冷冰冰,但脸颊上悬浮着很淡很淡的红晕。
  祂祂气得眉头一挑。
  这算是什么反应?区区人类,竟然对祂的吻技无动于衷?而且她刚才明明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嘟嘟嘟。
  祂祂还在生气,刑警女士的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
  郑心妍接起电话,阿南语速仓促:“科技大学的校长死了,头被割下来,挂在学校的旗杆上。”
  ……巴色通沙瓦已经被捕,但“曼谷断头案”还在继续。
  很显然,有人没说实话。没有说全部的实话。
  郑心妍转过头,冷眼瞪着祂祂。
  祂祂摊开双手,一脸无辜。
  “巴色通沙瓦确实杀了议员先生,但我可没说过,凶手只有一个人。”
  这毕竟是一个很复杂的案子。
  在刑警女士的拳头落到祂的肚皮上之前,祂祂化作黑雾,藏进郑心妍胸前的阴影。
  噢,多么温暖的阴影。
  隔着柔软皮肤,祂祂能感觉到刑警女士的每一次心跳。
  女人的体温包裹着祂,像傍晚晒透太阳的草地,像没有风暴的海洋。像人类诞生之地,古老又崇峻的峡谷。
  祂祂完全愿意,暂时放弃祂的高傲和尊严,在这里稍微待久一点……
  可惜这位脾气很坏的刑警女士,跑回车上,把祂从内衣边边上揪出来,一点也不温柔地塞进了匣子里。
  郑心妍驱车赶往科技大学。
  阿南比她先到现场,已经在找发现尸体的清洁员大姐做笔录。
  大姐吓得脸色惨白,双手合十,不停地念经。“namotassabhagavato……我一打开灯,就看到校长坐在那里……”
  郑心妍朝阿南点点头,走进了那间发现尸体的会议室。
  现场和之前的三起命案如出一辙。
  整洁,残酷,如一场精心筹备的献祭仪式。
  凶手不是同一个人,手法却如此相似……
  郑心妍坐在会议桌另一端,面对着那具无头男尸,陷入沉思。
  这次,要问她要点什么好呢……
  在她脚边的手提箱里,祂祂已经迫不及待地谋划起来。
  一个吻,或是一个吻,或是两个……
  噢,那可真是赚大了。
  但郑心妍在科技大学待了半天,又回重案组的电脑前坐了半天,完全没有要打开箱子的意思。
  祂祂等得心烦意乱。
  这个比较聪明的女人,靠她自己有了发现。
  她在第二天清晨提审了那位开粿条店的巴色通沙瓦,把校长的照片摆到他的面前。
  “你认识这个人吗?”郑心妍问。
  穿着囚服的男人抬手抠抠耳朵,向刑警女士反问:“为什么问我这个”
  “我查过了,你三年前搬来曼谷,之前一直在清迈的长康路开粿条店。而这个人……”郑心妍指着照片上新鲜的死者,说出她调查整夜的成果。“几年前,也住在那条街上。”
  “哈哈哈哈哈……”男人大笑起来。连眼泪都笑出来,仿佛对这场谋杀期待已久。
  “当奇卡戴上九颗头颅编成的花环,所有罪恶都将得到审判,正义终会彻底降临。”
  巴色通沙瓦说完这个祷词般的句子,便再也不肯开口。
  噢,奇卡……祂祂不喜欢这个名字。
  祂真希望郑心妍离这个案子远一点。
  但没有关系,祂祂会保护好自己的东西。祂祂很擅长做这件事情。
  在刑警女士的视角里,案情愈发扑朔迷离。
  巴色通沙瓦杀死了跟自己完全无关的受害者,而另一个他可能认识的人,又以完全相同的方式死去。
  终于,郑心妍再次把祂祂带去了那个臭烘烘的停尸房。
  可怜的校长先生,现在躺在了议员先生的旁边,两个断头鬼正好作伴。
  “告诉我,凶手是谁。”刑警女士对祂祂说。
  祂祂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祂决定狮子小开口。
  “我要三个吻。”
  祂祂举起三只触手。
  “不行。”刑警女士靠着冰柜,拒绝得斩钉截铁。
  “那……两个。”
  祂祂收回一只触手,小作退让。
  “不行。”刑警女士的态度依然坚决。
  “那……一个……”
  噢,这已经是祂祂的底线。
  空气中只剩一只触手,孤单地摇晃。
  “不行。”刑警女士实在是冥顽不化。
  祂祂忍气吞声地蹲在手提箱上。祂祂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那你想怎么样?”祂问。
  郑心妍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我要抓到这些案件所有的凶手……所有凶手加起来,换一个吻。”
  很坏很坏了。
  祂祂也只能咬碎了触手须须往肚里咽。
  “……成交。”
  祂祂摸了摸校长先生失去弹性的皮肤,说出一个名字。
  “坦雅琳格萨通。《暹罗秘史》里,演女将军的那个坦雅琳格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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