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简悠拉开了蛇皮袋子的拉链。
简好眼和嘴在一瞬间张大,震惊之余,都忘了叫出声。而走过来的谈言清,看到里面装着的东西,眉皱了起来。
简悠面色沉重,道:“我吓住了。但当时我心里唯一想的,是庆幸我回头了。”
简悠在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袋子里的东西。
东西?不,不能说是东西。
那是一个婴儿。
一个看着还没满月,脸上有点肉,可圆圆的脸蛋却泛着不正常红的小婴儿。
一件不符合她身形的衣服裹着她,薄薄一层,也不知道这么冷的天气她冷不冷。冷应该会动会哭会喊吧?她没有喊,是她不冷吗?不是,是她正酣睡着。而她的旁边,有一个安眠药的盒子。
“……”
三人无声看着袋子里酣睡的婴儿,冗长的一分钟过去,谈言清开口说出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她被遗弃了。”
简好鼻子酸酸的,“怎么有这种人啊?!”她吸了吸鼻子:“我们带着她去报警吧,让警察找到那人,把他关起来。”
“嗯。”简悠手伸入袋子里,拉链的口开得太小,锯齿划过她的手,可她感觉不到。当手指摸上婴儿的脸颊,那滚烫到明显不正常的温度让她手缩了缩,“她发烧了,先带她去医院。”
“好。”简好应了声,但又低头看着袋子,“……还装在这个袋子里?”
“袋子留着等让警察检查。”谈言清从袋子里抱出了小孩儿,她没抱过孩子,软软的身体抱在手中,总有种感觉这孩子会像水一样流走,以至于她抱孩子的动作僵硬得不行。
简悠看到,一边将身上的外套脱下,一边说:“让我来。”
她抱过邻居家小孩儿,动作比谈言清自然很多。将小婴儿裹在衣服里,裹严实了,抱在怀中,“好轻啊。”
谈言清:“嗯,差不多六斤。”
简悠看她一眼,“这都能抱出来?”
“经验。”
买菜买肉买出来的经验,拎一下就知道卖家有没有少斤两。
简悠:“……”
她看不上谈言清的一点就是,总感觉谈言清说话时配上她那表情,就很装,死装死装的。
但当下也无心在意这个,抱着婴儿就出了饭馆,打车前往幼儿医院。
简好没有抱一下就知道斤两的本领,也不会抱小孩儿,她就自然接手了拿袋子的工作。
去医院的路上,她有打开袋子看里面装的东西。
除了一瓶安眠药外,没有任何东西。没有钱,没有衣服,没有奶粉,没有留言。也就是说,如果不是碰到了简悠,这个孩子还不指定会被丢在哪里。
是山里?
还是河里?
又或者是街道边随便的一个垃圾桶里?
被喂了安眠药的孩婴,在十月的冷空气里被冷伤、冷死,被咬被吃都不会发出一点声音吧?
简好心里闷闷的,她忍不出啐了一声,手攥紧袋子,望向简悠。
她们三人都坐在后排,简悠坐在中间。
孩子被她稳稳地抱在怀中,虽然裹了外套,但没有裹严实,给孩子留着出气口。
从简好的角度看,正好看到小孩儿的嘴唇。没有一点的润色,像是在树上死掉的水蜜桃。睡着的她,正做着吸奶的动作,简好心抽了抽,“她是不是饿了?”
“应该是。”简悠看向前面的司机,“阿姨,我能借你手机给我妈打个电话吗?”
司机把手机给了简悠,简悠拨通了简思虹店铺的座机号码,让简思虹买奶瓶和奶到医院。
她在电话里没办法跟简思虹细说,等简思虹提着东西到了医院,就看到坐在走廊里的三个孩子。
问了问,得知事情经过后,她才问:“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在检查。”简悠抿着唇,扣着手,腿也不安地颤着。
简思虹将东西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手摸上简悠的头,“吓坏了是不是?”
她将简悠搂在怀里,“你做的很好。”
简悠搂上简思虹的腰,将头埋进了简思虹怀里。
简思虹笑了笑,拍抚着简悠的后背,转而看向简好,“报警了吗?”
简好点头:“报了。”
说话间,警察也到了。
韩娟一眼就认出了简好,“怎么是你。”
她就是处理简好事情的警察,到现在没能找到简好的家人,她还有些愧疚,但也疑惑简好这么大的一个人失踪,怎么会这么长时间没有人来找?就连学校也没有学生失踪的通知。难道简好是孤儿,没有亲人?
她跟领路的护士道了一声谢,便转向简好,问:“是你报警说捡到了一个孩子?”
“是我。”简悠从简思虹的怀里出来,探头对韩娟说。韩娟一看是简悠,“上次捡到她的也是你吧?”
“……嗯。”
“那说说,这次又是怎么捡到人的?”
在给警察细说完情况后,医生对小孩儿的检查也结束了。
安眠药没有威胁生命,她发烧也不是安眠药的原因。是肺病,还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之后的几天,虽然孩子那里有警察照看,但简悠还是会往小孩儿那跑。是她捡到的小孩儿,心里对她有责任心。同时,警察也在扔孩子的地方,从店里调取了监控,抓到了那个人。
具体丢孩子原因,问出来就是得了病去看医生,说救不了了,家里穷也没钱给她治病。
简悠听到后破口大骂了五分钟,还是简好拦着她,说别吵到婴儿,简悠才渐渐平息下来。
气归气,孩子的事不能马虎。
据调查,那孩子家一/大家子人,吃饭都是有上顿没下顿,就算治好病送回去,也避免不了再被遗弃。孩子自然是不能再送回去了,警局联系了福/利院。
剩下的便由福/利院接手。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转眼国庆假就剩下了三天。
好好的一个国庆假,简悠一天没玩,四天的时间一直往医院跑,不小心传染了感冒。后面两天,简好陪着她到医院开药输液的时候,还拉着简思虹预约做了个体检,并且告诉简思虹,要每年做一次体检。
虽然简思虹后面去世的病是不治之症,但简好也不想放弃,万一早检查早干预呢?
再一转眼,国庆假就剩下了最后一天。
而对于简好来说,唯一还没有处理的事,就剩下了谈言清。
但不是她有意无意冷落了谈言清,而是谈言清家里来了人,把谈言清接走了。接去哪了简好还没来得及问,谈言清就把家里钥匙塞到她手中,跟着那人走了,一连五天都没回来。
今天晚上,简好不用再去想别的,她脑子里就全剩下了谈言清。她想打电话给谈言清,却不知道打去哪里。她不知道现在的谈言清的手机号。但谈言清的手机号码,会不会是以后谈阿姨的手机号?
谈阿姨那样的念旧,说不定手机号也不曾换过。
到晚上夜深人静时,简好就站在楼梯边的桌上,拿起听筒夹在耳边,一下一下摁着心里滚瓜烂熟的号码,但始终没有拨过去。
她想问谈言清什么时候回来,想跟谈言清说想她了。
可她怕打过去,接电话的不是谈言清。也怕打过去,接电话的会是谈言清。
因为她怕这会是一场梦,和谈言清沟通的每一个瞬间,都会让这场梦破碎掉。
摁号码时,老式电话的显示屏呈现着绿色,没有开灯的客厅的这一角,被寂寞的绿晕染成了绿色宇宙。
空气里飘浮的尘土是一颗又一颗的行星,简好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看不出它们要飘到哪里去。
等到她久久拨不过去电话,显示屏熄灭,角落又重新进入黑暗时,简好再也看不到它们,也看不见自己。
她将听筒放回了原处。
“咔哒”两声。
简好以为是她幻听了。
她扭过头,昏暗的夜色中,门缝处的光又窄变大,直到一个人的身影出现。
简好原地一怔,立刻跑到开关处,去摁灯。
谈言清听到了有人在跑的动静,知道是简好,便捕捉着黑夜里的那抹影子。
灯一亮,谈言清和简好对视在了一起。
谈言清眉在下一秒皱了皱,简好穿着睡衣,但没穿鞋,赤足站在木条纹的地板上。这会儿天虽没那么冷,但夜里的地板足够寒冷。谈言清望向鞋架。鞋架上多了两双她没见过的棉拖鞋,一双浅粉色印着大颗草莓,另一双浅黄色印着橘子,大概是不在家的这两天简好准备的。知道准备棉鞋,怎么不知道晚上下地穿?谈言清穿上了那双浅黄色的,又拿起那双浅粉色的走到简好身前,微俯身,把鞋放到简好脚前。
“怎么还没睡?”
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我想给你打电话,但不清楚你手机的号码。”简好穿上鞋,望着谈言清,“你怎么这会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