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得到肯定之后,阿竹却又来了话,“而且……”
尹眠的话音尚未完全消散在潮湿的空气中,前方的泥潭突然剧烈翻涌。
浑浊的水面如同煮沸的汤药,咕嘟咕嘟地冒着粘稠的气泡,一股腐殖质混合着血腥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哭狼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只泛着血光的左眼死死盯住水面下闪过的一道暗影——那影子足有树干粗细,在水下划出诡异的弧线。
他的右手已经本能地按在了刀柄上,骨节因用力而泛白,刀鞘与鎏金护手发出细微的震颤声。
“退!”
阿竹的暴喝声如惊雷炸响,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这个素来沉稳的少年此刻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手中短刀已然如灵蛇般昂首而起,在空气中划出尖锐的啸音。
一条巨大的鳄鱼破水而出,足有三丈长的身躯覆盖着铁甲般的鳞片,血盆大口中利齿森然。
粗壮的尾巴横扫而过,带起一片腥臭的泥浆。
阿言反应极快,一个后翻躲过攻击,同时三枚银针从指间激射而出,“叮叮叮”三声脆响,银针竟被鳄鱼坚硬的鳞甲弹开。
“它的皮太硬了!”阿言说完就又嘟囔着什么,似乎是在骂。
“嘿,来吃小爷一刀!”哭狼见银针没有破它的防,举着那把黑刀就冲上去,只不过他砍偏了位置,正巧砍在皮甲的那块。
也没砍动。
鳄鱼转向声源,猛地扑向哭狼。
尹眠身形一闪,一道寒光直取鳄鱼眼睛,可不料鳄鱼偏头避过要害,紫眼只是在它脸颊上划出一道白痕。
它不满地晃了晃,冰冷的兽瞳泛着冷色的光。
“小心。”洛君突然飞奔过来,手中的破渊已成一个蓄力的状态。
鳄鱼的尾巴从侧面袭来,洛君仓促间举伞格挡,为尹眠解了围。
可她却被巨大的力道震退数步,后背撞上一棵古树。
鳄鱼趁机张开巨口,朝洛君咬去。
千钧一发之时,哭狼的黑刀砍上鳄鱼的前腿,同时,右脚上抬,直接踹了上去。
他的力气很大,硬生生将鳄鱼踹翻了方向。
鳄鱼利齿擦着洛君衣角划过,咬碎了树干,木屑四溅。
“多谢。”洛君语气依旧平淡,眼中却闪过一丝波动。
阿言已经摸上腰间的那个小布袋,从其中取出一包粉末,指尖轻弹,粉末随风飘向鳄鱼。
“试试这个!”
她语气急切,这可是她好不容易从哥哥那里求来的好东西。
鳄鱼血盆大口张开,毫无防备之下一口气直接将那些粉末吞了下去,动作明显迟缓下来,但很快又恢复凶性。
它狂暴地甩动身躯,正在牵扯的阿竹差点被它甩飞过去。
“药效不够!”尹眠皱眉,“它的抗毒能力太强了。”
阿言趁机跃上旁边一棵倾斜的枯树,从高处连续射出数枚暗器,专攻鳄鱼眼睛和鼻孔等脆弱部位。
鳄鱼疯狂扭动,直接扭动成了蛆,泥浆飞溅。
洛君看准时机,身形如电,破渊直刺鳄鱼咽喉。
不料鳄鱼突然下沉,大半身躯没入泥潭,洛君的小伞只划破了它背部的鳞甲。
“它在沼泽里更灵活!”阿竹喊道,“引它到硬地上!”
四人且战且退,鳄鱼紧追不舍。
阿竹突然注意到沼泽边缘有一片浅水区,水下隐约可见坚硬的岩石。
“那边!”他指向浅水区,“洛君,你能冻住水面吗?”
闻言,阿言射出数枚带有倒钩的暗器,深深扎入鳄鱼相对柔软的腹部。
鳄鱼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疯狂挣扎。
“腹部是弱点!”尹眠喊道,引得洛君纵身跃起,破渊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她整个人仿佛与伞融为一体,化作一道白光直刺鳄鱼腹部最柔软的部位。
“破!”
破渊贯穿鳄鱼身躯,鲜血喷涌而出,鳄鱼发出最后一声哀嚎,巨大的身躯剧烈抽搐几下,终于不再动弹。
四人喘息着后退,警惕地观察着。
确认鳄鱼已死后,哭狼一屁股坐在地上,累死我了!这畜生比三个壮汉还沉!”
尹眠取出药瓶,为洛君包扎手臂上的伤口,洛君手臂动了动,乖乖地任由她摆布。
而阿竹检查着鳄鱼的尸体,突然从它牙齿间挑出一块残破的布料。
“看来我们不是它第一个猎物。”她说。
阿言一下停住脚步,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还没完。”
三人立刻警觉起来。
尹眠叹了口气,指向沼泽深处,“看那些气泡。”
浑浊的水面上,一串串气泡正从不同位置冒出。
阿言倒吸一口冷气,“不会还有吧?”
“不,是沼泽在扩大。”阿竹沉声道:“这片区域在塌陷,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哭狼把黑刀背回去,不着调地笑道:“那我们还是快跑路吧!”
洛君在前面带起了路,几人迅速离开沼泽区。
途中,尹眠好奇地问:“洛君,你怎么对沼泽这么了解?”
洛君脚步不停,“突然想起来了。”
她没有多说。
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后,前方豁然开朗。
哭狼拨开最后一片藤蔓,阳光倾泻而下,照的他半边脸都在发光。
旁边的阿竹多望他一眼,阴沉的目光染上一层惊艳。
“我们出来了。”阿言欣喜地说。
眼前是黑森林的边缘,阿言欢呼一声,就往前冲去,撒丫子跳窜着,像只猴子。
可往生后望去,先前突兀出现的男人,此时却也突兀地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伤心了啊
第40章 旧梦之忆
一天前。
“这些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黑秋儿摇了摇手中折扇,笑语盈盈。
鸣雀与贪狼几乎是同时把目光落在那幅墨金色棺材上。
“原来世上真有此奇事。”青年忍不住感叹道,“有劳楼主了,我们两个是肯定不会说出去的,哪怕是哭狼。”
“确实,你们两个还算明事理,要是一旦惊醒了这人,说不定呀……”楼主勾起一个笑,“得出什么茬子呢。”
“还有,我已经让十五找好了个帮手,想来这一趟也不会太狼狈。”
贪狼冲他抱了抱拳,“多谢楼主关心。”
在一旁的鸣雀沉思许久,终于抛出了一个问题,“所以说她是属于失忆状态,但只要找齐凝魂珠就可以复原?”
黑秋儿笑着抿了一口酒,略带些粉的唇上泛着水光。
“按道理来讲,是这样的。”他把酒杯随意地放下,略带警告地又提醒这两人,“冥冥之中,必有天定。两位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好。”
被放在矮台上的棺材上面的凹槽已经有了七分之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三人告过别,鸣雀与贪狼离开三楼,漫无目的地随处走着。
“贪狼,”她忽然轻声唤道,声音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这些年……你可曾遇见过春蝉?”
贪狼的指尖微微颤动,仿佛触碰到了某个隐形的伤口。
他望着右边飘落的梧桐叶,眼神渐渐涣散:“你我都知道,在那个炼狱之中,未满二十五岁的孩子,脸上的□□是揭不下来的……”
明明不存在什么担心打扰别人,可他的声音却越来越轻,像是怕惊醒了某个沉睡的梦境,“那年重返人间时,我们中最大的也不过十七岁。”
晚秋的阳光照射过来,让贪狼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
他摩挲着刚才顺过来的茶杯边缘,而茶水早已凉透。
“六十年了……”他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说不尽的苍凉,“连梧桐都老了几轮,更何况是人呢,在离别之前,我们甚至都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容,对方的眉眼。”
语气慢慢地沉重下去,“我又怎么可能会见过他呢,连那种气质的人都没再见到过。”
“甚至连做梦……都没有,再梦到过。”
周围的空气突然沉重下去,沉沉地坠落。
可鸣雀突然揪住了他的耳朵,稍微靠近一点,压低声音说:“这家伙绝对没死,上次盗墓过后,我在一个古村落那里见到一个渡河人,虽然气质完全相反,我却总觉得是他。”
从前的春蝉,敏感又容易害羞,混在一群少年之间,就像跟含羞草。
要不是冬暮的死……
不提也罢。
“你可不知道,那渡河人可高冷了,从头到尾就只说过一句话,被那边村子里的人见做阿渡呢。”她继续说。
正值响午,晚秋的阳光洒落下来,没有夏天的那么热烈,徒增温暖。
贪狼使劲晃了一下脑袋,满头浅黑色碎发在阳光中一晃一晃的。
“你是说……去找他?”贪狼的声音忽然微微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旧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