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这些官员们……大抵,是在为百姓着想吧。
  但……为保涅阳的地,坑害下游又是怎么回事?
  第108章 这话听着就有点像是在阴阳怪气,问苏拂苓是不是睡觉睡傻了。
  过道并不算太长,尽管许易水已经刻意放慢了一些脚步,但也只能听到这些东西了。
  莲心和孟寒雁带着她左转进了后殿,剩下的话和结果,她便都听不太清了。
  金銮殿的后殿也极为宽敞,地面铺得是某种黑灰色的砖,但被人擦得极为亮堂。
  中间支撑的柱子,便是鸾凤的样式了,也是金灿灿的,想来和前殿一样,都是孟寒雁所说的的那种铜包金的做法。
  到此许易水都还算镇定,只是在看到后殿那张令人瞩目的,与温泉行宫如出一辙的大床时,她还是没忍住惊讶。
  脑海里不自觉飘了几幕画面,但也只有一瞬间,就被许易水赶了出去,恢复了清明。
  “您先在此处歇息片刻,”莲心微微俯身,“奴去前头给陛下回个话。”
  许易水点了点头。
  “你们也都先下去吧。”孟寒雁看了一眼站在后殿柱子边等候差遣的丫鬟们,吩咐道。
  “诺。”
  等视线所及之处看不见其他人了,许易水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坐吧。”难得的从许易水的举动里看出些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活泼,孟寒雁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点儿笑意。
  除了床,那张紫檀木的八仙桌也十分气派。
  桌边配着的凳子上还铺了与桌布成套的红色的软垫,看着就很好坐。
  孟寒雁端了茶给许易水倒上,又将放在桌中间的点心向许易水那儿推了推:
  “还有的时辰,且等着吧。”
  国事无大小,积压了四天的各种事情,有得吵呢。
  比起尚有树木荫蔽的温泉行宫,日头在金銮殿就显得要凶得多,乍一看甚至比殿里的争论还要焦灼几分。
  只是慢慢的,影子移长露白,这日头也开始柔和起来,由白变金,泛起橙红……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皇登基也是一样。”
  “赈灾这把火,陛下可想好解法了?”
  好慈祥柔和的声音,有点像私塾的董秀才课堂里举例子讲故事的时候。
  “这灾情波及南方三个州郡,因着五年前那一场,各地的粮仓储备所积蓄也并不多,光是从国库调粮,定是不够。”
  “那就得拨赈灾银。”
  “但拨下去了,能用到赈灾上的,不知道能不能剩下两层。”
  “派钦差一道去,钦差若是当地,自然顾着当地,若非当地,又难以真的了解实情……”
  柔和的声音一点一点分析利弊,越分析,似乎越高兴?
  “相国有何高见?”这是苏拂苓的声音。
  “臣愚钝,”那位相国轻笑着,“没有高见。”
  大夏在位数年,且能够熬过皇位的更迭,怎么可能是愚钝呢。
  听她这么说,苏拂苓却也不恼,反而好声好气:“那相国便帮朕参谋参谋?”
  骨瓷的茶盏握在手里很是温润,陈相国的那张有些和蔼亲人的脸上一片平静:“愿为陛下分忧。”
  “赈灾兹事体大,朕打算督派可信的钦差,带着赈灾银,替朕去一趟南方。”
  “也让朕的眼睛,亲自看一看,大夏的百姓,大夏的官员,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陈相国抿了口茶,这才缓缓道:“听起来,陛下已经有了可信的人选?”
  “原本是没有的,”苏拂苓摇头,“但宋尚书提议新科状元关清言,朕以为,她是个合适的人选。”
  “陛下几日未曾上朝,”陈相国将茶盏放在桌上,“可是还想再多睡些时日?”
  这话听着就有点像是在阴阳怪气,问苏拂苓是不是睡觉睡傻了。
  苏拂苓自然是知道原因的,关清言是先皇选出来的新科状元,且不论这人的才貌学识是否够得上状元,其外祖乃是吏部尚书宋大人,母家还靠着陇右关氏,先皇要她入朝,也是一步制衡的棋。
  “相国且听朕把话说完。”
  苏拂苓笑:
  “这赈灾毕竟需要人手,一个关清言自是不够。”
  “朕打算再问问朝中其她官宦家眷,包括一些清闲地儿的官员们,招募些愿救民于水火的有志之士,一道去历练见识一番。”
  “陛下。”原本听见苏拂苓要让关清言做这个钦差,陈相国的耐心就已经耗了不少,再一听苏拂苓如此胡闹,声音都冷厉了下去
  “赈灾可不是官宦朝臣们的儿戏。”
  那些锦衣玉食的富家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哪里知道赈灾!
  “噗——”看她这么严肃,苏拂苓却忽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老师,您说伊川郡的人,认识京城的有志之士吗?”
  陈相国也曾任太傅,教导彼时还身为七殿下的苏拂苓策论之学。
  不过那时候,是要培养她更好的成为磨刀石,去历练先皇看好的那只蛊王。
  老师还是了解学生的。
  只是不免残留了些老师的包袱,下意识的就正派起来。
  反应了一下,陈相国明白了苏拂苓的意思。
  伊川郡的官员,就算是郡守知府,那也出任三年有余,或许那些有名有姓的京官还记得,甚至偶有来往,但各家各户的“孩子”们,可就未必知根知底了。
  不是有志向的人就派了跟去赈灾。
  而是派了跟去赈灾的人,就是有志之士。
  真假参半,以假乱真,谁有志谁无向,都是安排的人说了算。
  “只是如此?”朝局如棋局,而下棋讲究一步三算。
  苏拂苓的这一步,显然还有后手,陈相国往后算了算,不止她的计划与她的猜测,是否相似。
  “再透个风声吧,”苏拂苓没打算瞒着陈相国,“等灾情平定后,宣三郡五品以上官员,回京述职。”
  “论功行赏。”
  整件事情,最重要的就是赈灾。
  赈灾则分为两步,其一是赈灾的粮食银钱发多少,怎么发,又怎么送过去。
  其二是怎么让这些粮食和银钱用到该用的地方。
  第一步还算好说,难的是第二步,当地的官员们既然能一起做出这种为救中段而水淹下游的事情,足以证明,庞大的泄洪工程里,有话语权的人几乎都在沆瀣一气,默许这种行为的发生。
  这些人也恰恰是最了解当地,最清楚民情,甚至也是百姓们最相信的人。
  人得留着。
  暂时留着办事。
  事情办完了,就到清算的时候了。
  “陛下说的这个赏,可是要放到京西午门的菜市?”
  京都也是座城,但这个城的布局很是有意思,皇城大体上居于最中心的位置,又分为京东、京西、京南和京北、
  四边儿还各有四道门,和四个比较热闹的集市。
  京东的门又叫朝门,或者叫朝阳门。
  而京西的门又称为午门。
  朝门科举放榜,午门论罪斩首。
  这个布局,陈相国一直以来都觉得很有趣,不由揶揄出一个玩笑。
  苏拂苓抿了一口茶:“是这个意思。”
  若是功过能相抵,便留一条命,若是抵不了,便只有拖家带口的拿命去填民愤了。
  “若是她们不从呢?”
  陈相国沉思片刻:“南边儿正乱,陛下新临朝,根基不稳。”
  大家能坐到这个位置,也都不是酒囊饭袋和天真的人,看透了苏拂苓的用意,那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反。
  “截了钱粮,带了灾民,自封为皇称王,”陈相国代入了一下自己到了那个处境会如何做,“或许还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
  “毕竟陛下曾是殿下时,名声可不大好听。”
  对于有人反叛这件事情,苏拂苓是最不担心的。
  “梅坞已经带着人去了。”
  “盯着呢,”她看起来甚至有些憧憬这些人会谋反,“不办事就地查杀。”
  等了太久,桌子铺得又太舒服,许易水不知怎么就趴了上去,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一直感觉有声音在耳边晃荡,似有似无,若隐若现的。
  但这一句,她还听得蛮清楚的。
  金銮殿的后殿,寝殿与书房仅隔着一道栅格屏风,屏风那头原本趴着的人影微微坐正了起来,只是这头讨论得正起劲儿的两人,谁都没有注意。
  或者说,没有在意。
  “陛下,”陈相国竟也有些苦口婆心起来,“为君者,民心乃是重中之重。”
  “老师放心。”
  苏拂苓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流民动乱截杀官员,朝廷也很震怒。”
  短暂的寂静过后,陈相国笑了,这回是发自内心的:“陛下聪慧。”
  许易水醒了。
  准确的说是半醒,思绪还有些迟钝,但已经在组合自己方才听见的那些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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