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有了这次洪水,大家应该对祝玛深信不疑了,哄也好,骗也好,她只要能把村里的人带过去,或许就能躲过这一劫。
马蹄军刀猎犬,急行军,那么多人,如果第一次扑空了,回来屠村两次吗?
不一定。
但可能性低很多。
没有绝对确切的答案,但求生,就是在这些偏向里寻找生机。
其实还有另一个可能。
这一世,她已经没有和苏拂苓吃扶桑叶了。
她们没有成婚。
会不会,苏拂苓,便……觉得没有那么耻辱了呢……
【“讲故事,便不要太着急。”】
许易水忽然想起了那夜苏拂苓听了故事后的话。
【“或许另有隐情,也未可知呢?”】
【“如果我是那个王女,一定舍不得你。”】
【“如果我是那个皇帝……也一定会很后悔……”】
如果后悔的话,这次,是不是就会改变了呢?
是不是就不会做出相同的选择了呢?
许易水的眼睛落在被祝玛抱住的黑白相间的熊上。
她可以相信苏拂苓说的话吗?
-
“汪——汪汪!”
深夜的上河村,仍能听见几声鸡鸣狗叫。
“哒——哒——”
刻意放轻的沉重脚步声,四面透风只有头顶遮雨的床上,微侧着身子,呼吸声绵长睡得很香的许易水,在薄被之下,用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了藏在身侧,用来防身的弯刀。
第96章 有什么暖洋洋的热意从她的小腹更低处,烧了起来!
不会是小偷,因为她没什么可偷的东西。
也不会是熟人,因为村镇上的熟人,脚步声没到之前,声音就先到了。
这几日都是大晴天,夜间一片朗月繁星,若不是初九天,月缺着,清幽的月光怕是要照得亮堂堂一片。
但即使是缺月的月光,也足够让许易水清楚地看见慢慢攀过床的人影了。
是歹人,但不是屠村的人,因为没有直接动手破空而来的刀剑。
带着些微湿润的帕子搭上脸,许易水立刻屏住了呼吸。
被捂了好一会儿,许易水放松了身体,那人才松开了手。
到底是谁?
到底要做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许易水感受到了一股力压在她的肩膀,将她往外翻。
与此同时,身上搭着的薄薄的夏被掀了开来。
瞬间,许易水睁开了眼,藏在夏被底下握着弯刀的手也迎面挥砍了过去!
“**!”
一声混不清的低骂伴随着布匹与皮肉开裂的声音响起,来人猛地后退躲开许易水冲着脖子而来的致命一击。
许易水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也可以没看清。
因为这个黑衣女子的头和脸完全都用黑巾遮挡住了,只露出了一双三角吊梢白的眼。
“还看戏!”三角吊梢白眼往许易水的身后瞪,“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许易水一惊!
还有人!!!
“手无缚鸡之力的泥腿子也能伤到你,动静那么大干什么?惊动了人可就麻烦了。”
麻烦什么?杀起来不方便了吗?
她判断错了?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太早了,一切都太早了!!!
后颈沁出温热又微凉的水痕,失去意识前,许易水在心里近乎绝望的惊疑。
……
“咕……嘟……噜噜噜……”
流水声潺潺,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呼——”
脸上还有什么轻微的痒意。
许易水慢慢睁开眼。
大红的纱绸从高耸的朱红色房梁上,飘飘蔓蔓到光滑如镜的地上。
迟钝的感觉到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许易水低了低头,是半截素白的手腕。
嗯?手腕!!!
许易水登时清醒了过来,身体猛地往一侧缩!
“你醒了?”
那是描眉画唇十分艳丽的一张脸,一边揉着自己困倦的眼,一边对她道:“我好累啊,再睡一会儿吧。”
说着,那人十分自然地贴近,又勾住了她的脖子,再将自己的脑袋枕在了她的胸膛上。
满头华丽的珠翠,硌得人生疼。
累?再睡?
许易水啪地一下推开苏拂苓!
撑起身,才发现她正躺在一张十分宽阔且柔软的雕花大床上,四周满是华美的绢布绸帐和半透明的名贵屏风围挡。
金雕玉砌出的灯盏上,竟是红色的垂类蜡烛,原来蜡烛也可以亮成一棵又一棵的树。
华灯的光彩透过轻薄的幔帐,撒落在热气腾腾的温泉水面上,氤氲的水汽自池中袅袅升腾,五彩斑斓的晕光,整个场面都仿若仙境,如梦似幻。
如果不是刚才她的胸口被苏拂苓的头饰硌得疼,许易水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了。
“苏拂苓……”
许易水不确定地喃喃出声。
“我在。”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得见,熟悉的声音听得苏拂苓心神一荡,立马朝许易水看去。
转头的动作有些大,华丽的不摇敲在了脸上,苏拂苓疼得蹙眉。
“来人。”
许易水看见苏拂苓站起身,走到了一扇又一扇半透明的屏风后,烛光将她的身影照在屏风上,又一层层透了进来,只剩下一片模糊。
伴随着“嘎吱——”的声音,殿门大开,端着各种托盘的宫女鱼贯而入。
苏拂苓自如地摊开手,示意服侍的下人快些动作。
温泉行宫的廊殿,红烛灯光摇曳,年轻的帝王整个人沉稳而优雅,绸缎做成了黑红色宫装上,金丝银线绣出的龙凤纹样从领口蔓延至袖口,再顺着裙摆拖尾一路铺陈开来,栩栩如生,气势逼人。
“听说家主要成婚了?”
苏拂苓任由宫女们将自己的宫装换下,披上一身半透的红色纱衣。擦掉上挑的眉,再描摹成娇娇艳艳的远黛。太过艳丽的唇色攻击性深,许易水比较吃软,于是苏拂苓也示意宫女给自己擦掉。
本来在心里惦念了很多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见许易水的声音,她再开口,久别重逢的第一句正式的话,却满含着这样的酸气。
听到自家那个杀伐果断高高在上的帝王,忽然喊别人“家主”这个称呼,一旁正在为苏拂苓褪去头上钗环首饰的宫女瞪大了眼睛!
好在,能在这种风雨飘摇的紧要关头,近身伺候新帝的人,心态都不是一般的强,立马调整好自己,眼观鼻鼻观心,告诉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
她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
七天前掌事姑姑就吩咐了,陛下今晚洞房花烛夜,要一身素丽的打扮,不要太威武。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花烛夜要素丽而不是盛妆,但不该她问的便不要多问,做事便是。
苏拂苓头上所有的钗环都拆下了,只留下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直迢迢地垂在身后,几缕细碎的发翘在脸颊两侧,整个人多了几分小女儿的慵懒与娇态。
完全不像是帝王。
伺候衣衫的宫女捧着繁复的宫装往下退,两只脚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手掌上的布料带着异样的濡湿感,鼻尖满是殿中寒梅熏香也掩盖不下去的血腥味儿。
“哒——”
有什么湿湿黏黏的水液滴在了地上,苏拂苓还没看过去,一旁的掌事姑姑便先动了眼色。
立马就有半跪着的宫女快步上前,将方才从宫装拖尾下滴下的血擦干净。
这也是为什么司礼殿问她礼服形制,苏拂苓表示形制不限,多做些黑红色的宫装的原因。
耐脏。
都做到帝王了,寻常脏污自然是进不得苏拂苓身。
主要还是血。
羽林军持刀威慑百遍,也不如自己握着刀,坐在龙椅上,让别人把脑袋伸过来,砍一刀,鲜血和着头颅滚完所有不服争执甚至斥责她的官员的队伍,来得有效果。
急着来见许易水,又急着拥她入怀中,没来得及把脏衣换一换。
好在,许易水应当是瞧不出什么来的。
“殿下……”许易水顿了顿,“陛下。”
“陛下千里迢迢,大费周章抓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一桩事?”
许易水的脑海里出现了那个三角吊梢眼的黑衣人。
原来是苏拂苓派人把她抓来了这……温泉行宫?应该是吧,听宫女说的是这个。
温泉行宫许易水也略有耳闻。
据说是先帝,现在应该称先先帝了,为最喜爱的贵妃修建的。
就在皇城边的燕山上,金碧辉煌,富贵楼台,冬暖夏凉。
避暑驱寒,堪称人间极乐胜地。
“那倒不是。”
怎知苏拂苓摇了摇头,微微抬手屏退所有宫女。
“没有抓,我吩咐的是接。”
苏拂苓疑问:“她们弄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