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两拨人,两道声音。
前者有到嘴的馅儿饼飞走了的遗憾。
后者,雀跃地仿佛遇到了救星。
潘师傅,以及潘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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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易水,”浑身湿漉漉,还带着泥泞的潘洁趴在许易水的背上,“谢谢你!”
她就知道,许易水心里还是有她的。
这么危险的时候,还能来救她。
还背她!
这样想着,潘洁搂着许易水脖子的手更紧了。
许易水不知道潘洁心里已经想了这么多弯弯绕绕。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背潘洁。
有人对预言深信不疑,就有人对语言毫不当事。
恰好,潘师傅就是那个毫不当事儿的人,鲁林通知她的时候,她就摆着手嫌弃根本没听,所以哪怕潘洁问起,潘师傅也没告诉潘洁。
泄洪的当口,潘师傅冒雨去另一个村收猪,潘洁不放心,自家阿娘从上次摔了之后,腰就没好利索过,总是疼得紧,于是也陪着潘师傅一起去了。
这下好嘛,晚上靠着个小山包的崖坡歇息,第二天一看,小山包已经成了洪水里的孤岛。
潘洁为了自救去捡洪水里的斗仓,也确实自救成功了一半,但伤了腿,没法走了。
大家都是邻居,潘师傅看见三人的神色,当即主动提出将猪分给大家。
这就是要以利换救的意思。
其实就算没有这个猪,她们也还是要救人的。
只是……想到之前在季家的时候,潘师傅有意把自己和潘洁凑对儿,还有季翠翠说什么自己喜欢潘洁,许易水有些不想引起多余的,且不必要的误会。
看了看身形魁梧圆坨的潘师傅,又看了看鲁林,目光落在黄静思身上。
一边冲她挤眉弄眼,黄静思一边一脚踩在泥上,直打出溜,如果不是边儿上有树,只怕要摔个狗吃屎了。
许易水:“……”
无奈之下,只能自己蹲下。
“走吧,我背你。”
苏拂苓想好了贾真的死法,再见到许易水,便是她救了人,还背着回来的消息。
潘洁。
那个在季家,娇滴滴脆生生,喊“易水妹妹~!”的女人。
第89章 没有公粮了。
刚把人放下,隔着人群、雨幕和斗笠上淌下的水帘,许易水精准的对上了苏拂苓的视线。
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直觉的危机意识,让许易水立马跑了过去:
“你听我解释。”
“嗯。”大家的关注点都在被救上来的潘家母女和那头白花花的猪上,倒没有什么人注意边上的许易水和苏拂苓。
两只手环抱在胸前,苏拂苓面色看着倒挺缓和:“你说。”
“你不生气?”许易水惊讶。
“生什么气?”苏拂苓给了她一个白眼,“你都这么来找我解释了,我再生气,岂不是显得我好不讲道理。”
她可不是那种故意误会,不听人解释的人。
“怎么可能,”许易水笑,“谁敢说你不讲道理!”
“是去探路的时候,看见河里有个斗仓,”还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给苏拂苓讲了一遍,“本来以为只是一只别人家的猪,谁承想潘家母女也在,潘洁脚又伤了……”
苏拂苓理解了许易水的做法,潘师傅背不了潘洁,有小辈在,让鲁林背也不合适,至于黄静思,就更别提了,她自己走路都打出溜。
正这样想着,旁边的人群又发出了一阵哄笑。
“哎呀哎呀,你慢着点儿!”
“果然是城里人啊,这乡下的路踩着就是容易摔哈!”
有人揶揄着。
原来是黄静思又摔了。
“易水!人呢?跑哪儿去了?!”
“刚刚不是还在这儿么?”
虽然苏拂苓说她没生气,看着也没生气,但许易水还是觉得她似乎有些介意,本想着再陪着赖一会儿,忽然听见有人喊她。
“在!”
许易水看向苏拂苓。
有人叫她,苏拂苓也不能拦着,点点头让她去了。
她确实不生气,因为她知道许易水对潘洁没什么,许易水的做法也没错。
但她也确实在看见许易水背着潘洁的第一眼,感到了不舒服。
这和许易水为什么背潘洁,以及许易水和潘洁之间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情愫没有丝毫关系。
纯粹是因为她的独占欲在作祟。
她希望许易水的背,许易水的怀抱,乃至许易水这个人,都只是她一个人的。
有没有这个可能性另说。
但她就是这样希望的。
“来来来,把猪按住,绑好。”
“张大娘子呢?厨房那边儿能烧热水不?”
“这猪直接杀了最好,不能养着。”
“那确实,这样的光景,到时候越养越瘦。”
众人七嘴八舌的张罗着,要把潘师傅的那头猪宰杀了来吃。
潘师傅不大同意,和潘洁争执了几句,又同意了。
许易水作为年轻劳力,先前又在季家杀过猪,自然就被人记了起来,赶忙喊了过去。
“我也来!”
杀猪黄静思见过,但还没亲自按过猪,立马跃跃欲试!
“欸欸欸!”
下一瞬就踩上了稀泥,整个人开始晃起来,而后抱住了旁边的季翠翠稳住身形!
众人:“……”
“行了,”带着黄静思走了一天,鲁林显然也知道了她的尿性,“你先顾着自己吧。”
倒是边上的孟寒雁,视线拐了个弯儿,从黄静思身上转到了苏拂苓身上,忽然想起来:
“黄静思你识字儿,是吧?”
“对,”黄静思好不容易站稳,点了点头,“勉强认得。”
好歹在镇上的时候她也代写书信,勉强认得是谦虚,这样说会不会太过谦虚了?
想着,黄静思又补了一句:“茴香豆的茴字有四种写法。”
“不用,”孟寒雁觉得好笑,“我只需要一种写法就够了。”
“我有一件更加重要,也更加困难的事情要交给你。”
听起来就很厉害!
黄静思眼前一亮:“好啊好啊!”
“看到这些小孩儿了吗?”
潘师傅亲自操刀,指挥着众人将猪抬到旁边放血的地方,胆小的孩子缩在一边,胆子大的,蹿在人群里拍着手一边看杀猪,一边玩儿抓人的游戏。
“看见了。”黄静思点了点头,“但是这和重要且困难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看到那个角落了吗?”孟寒雁又指着众人杀猪的地方边上的另一块儿树木相对茂密,雨也相对小些的地方。
“看见了。”黄静思再次点头,“所以这和重要且困难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孟寒雁:“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就是上河村私塾教授了,在那个地方,教大家认字。”
“?”黄静思明白了,“你让我带小孩儿???”
“怎么能这么说呢,”孟寒雁道,“上河村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黄静思:“……”
“当然,”孟寒雁笑,“也能正好解决这些小丫头片子到处跑的问题。”
“现在正是动荡的时候,村里基本上所有有行动力的人,都要听安排,拧成一股绳,一起做事情。”
“雨不知道会下多久,水也不知道会涨多高。”
“我们这个庇护棚,该修补的地方要修补,该加固的地方要加固,柴火、粮食还有清扫等等,每一处都需要人。”
“这些孩子,确实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照顾了。”
“但就让她们这么到处跑也不行,山里不比村子里,我们人多,气味重,又是雨天,猛禽应该不会靠近,但蛇虫鼠蚁还有之前补兽的陷阱之类的,也是个麻烦。”
交给黄静思,一举多得。
女人的仪态是小乡村里少见的端庄,说话的语调更是轻柔平顺,一条又一条的罗列出利害关系,让人不由自主地就跟着思考,难以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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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倾泻在树叶上,层层翻滚下落,最后打在庇护棚的顶上,又滚进泥里。
天色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只有人,从悲苦,到苦中作乐,再到沉默。
如果说十天前她们还在因为一头猪的宰杀而开心,那么十天后的现在,整个庇护棚里,都弥漫着一股静。
就连小孩子都被感染地安静了下来。
孟寒雁清楚,这不是懂事,这是无望。
是绝望。
是死气沉沉。
但她没有什么办法了。
洪水流得很平静,不再像先前那样仿佛要吃人。
可上河村,还能看见的只剩下地势最高的祠堂了。
摆在孟寒雁面前的最直观的问题就是,没有公粮了。
大家已经在找粮了,可是不够。
再这样下去的话,就要收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