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论起打仗,一直戍边的大殿下不是更有经验么!
  这个世界上能人多的是,皇帝的位置换谁来都可以坐!
  许易水的手重新掐紧。
  她读过书,所以她理解苏拂苓的帝王心术,她也知道臣下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要想得大,想得长远。
  但许易水不是臣,所以她不会为君奉献一生。
  她只是个农民,天下乱不乱有什么,上河村安稳不就行了。
  菩萨摇头:天下乱了,上河村怎么可能安稳?
  若是皇帝换谁都可以,前朝何以覆灭亡国?
  况且夫子有言:“事未起,邻先疑,杀之,误之。”
  在事情还未发生之前,先因为一个梦境预设那个人会伤害你,然后,你先伤害那个人?
  至少,此时此刻你掐着的这个苏拂苓,是一个没有伤害你,也没打算伤害你的苏拂苓。
  若是误会呢?
  夜叉反驳:那要是不是误会呢?!
  死道友不死贫道,不管怎么,先死的不是自己!
  许易水又松了手劲儿,揉了揉脑袋。
  太吵了,太烦了,头疼。
  这个事情怎么会变成一边是上河村,一边是大夏的?
  等等。
  这好像和夫子课上讲过的一个故事有些相似,那个故事怎么说的来着……?
  有一匹飞驰的马车行驶在官道上,有五个小孩儿在官道上玩耍,而另一个废弃的小道上只有一个小孩儿。
  马车是应该沿着官道继续往前,撞5个小孩儿,还是稍微转头冲上废弃的小道,去撞那一个小孩儿。
  她记得黄静思当时说:“改道。”
  “五个孩子,因为这后面有五个家庭,明显代价更大。”
  夫子不是很高兴:“那若是阳主和妻子呢?”
  “养家的那个。”
  “那若都是两个小孩儿呢?”
  “官道的呗,毕竟律法有言,官道通疾行驹,不可随意逗留,阻拦者生死自负。”
  夫子:“那若是你和我呢!”
  “那当然撞夫子你了,”黄静思十分真诚,“我肯定选自己活着,被撞了多疼啊。”
  “噗——”许易水没憋住笑,真心想给黄静思拍手叫好。
  夫子大怒:“笑什么笑!”
  “许易水你来答!”
  她当时答的是什么来着……?
  哦对。
  “杀马。”
  “毁车。”
  让马车停下来。
  让危机不存在。
  绝对的条件下或许不可以,但生活是生活出来的,时间地点人物都是变量,过日子没有绝对,只有相对。
  苏拂苓活和上河村活,这两件事之间的马车,是什么呢?
  杀机?兵士?成因?
  等等,兵士!
  许易水的脑子里兀得浮现了那个被称作指挥使的女人的模糊身影。
  苏拂苓杀不了上河村的人,苏拂苓连她都打不过,只有那样武功的人,带着大批人马的人,才能一夜之间屠了上河村。
  而能调动这样的人,只能是位高权重的人。
  如果,苏拂苓不是皇帝呢?
  瞎子,可以当皇帝吗?
  如果她不给苏拂苓治眼睛呢?
  或者,苏拂苓的眼睛会一直瞎着呢?
  一直失忆呢?
  甚至傻了呢?
  嘭得,脑海里的菩萨消失了。
  夜叉看着在思考可行性的许易水:“……”
  比不了。
  我只是想让她死,你却想让她生不如死。
  我不是夜叉,而你,我老实憨厚的农民婶婶,你才是真正的活阎王。
  夜叉消失,思绪彻底静默下来。
  灯油燃尽,草棚里,最后一点儿亮熄灭。
  许易水找到了解法。
  苏拂苓不用死,也不能死,并且得一直瞎着,最好还一直失忆或者傻了也行。
  至少在皇室来人前,得是这样。
  梦里苏拂苓是自己接触到了皇室的人,自己回了京,上河村的人压根儿不曾把许柒和皇太女联系在一起过。
  而如果苏拂苓不能自己回去,皇室的人找过来,先接头告知的是上河村的人,那所有人就都知道,她们村,是收留和照顾七殿下的恩人。
  只是这可能对于苏拂苓而言,会比较痛苦。
  到时候,她最害怕暴露之事,要展露于人前讨论了。
  可总归她还活着不是么,而且这一次,她们可以不食扶桑叶,不饮扶桑水,也尽量客气地待她。
  无论她最后如何,上河村是她众所周知的恩人的话,就不能被屠全村了,不然岂不是往苏拂苓的脸上打么?
  许易水的手彻底从苏拂苓的脖子上拿了下来。
  琢磨着怎么能让苏拂苓一直眼瞎,失忆或者傻了。
  是不是睡得有点太死了,她这手掐着脖子一松一紧的好几回了,这都没醒。
  回过神,许易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这个温度……
  苏拂苓身上怎么这般烫?!!!
  第21章 这就……傻了???
  “祝玛!”
  “祝玛——!!!”
  夜正深,下过雨的天色黑得发沉。
  许易水抱着苏拂苓,带着微潮的衣服透出灼人的温度,苏拂苓整个人毫无生气,手臂下垂着,身上的肌肉也绵软无骨。
  这是已经烧晕过去了。
  左腿往前,将人的膝弯放在自己的腿上,许易水腾出手敲门:“祝玛——!”
  祠堂有些老旧的偏门被焦急的人砸得哐哐直响。
  “…哎……”
  “汪!汪汪——汪!”
  “哎,哎!哎!!”
  伴随着狗叫声,门内传来断续又不耐烦的应和,声音由小到大,由远及近。
  “干什么这大半夜的,你最好是要死了!”
  嘎吱一声,木门被拉开,女人长发及腰,看着有些凌乱微卷,大概是刚从床上起来,身上披着件单衣,脸色颇为恼人。
  视线落在许易水身上,又往下看见她怀里的苏拂苓,祝玛的声音顿住,伸出手朝着苏拂苓耷拉着的脑袋上一摸。
  “我滴亲娘嘞!”
  祝玛的手猛地收回:
  “怎么烧成这样?要死了啊!”
  “快快快,进屋进屋!”
  见着是熟人,膝盖高的黄色小土狗没再咧嘴吼叫,兴奋地摇起尾巴跟在许易水的脚后,祝玛则急忙搭手,招呼着许易水先把人抱进屋里。
  祝玛一直住在祠堂的偏屋里,也并不算多宽敞,但至少是砖房泥墙,要比许易水的草棚好得多。
  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干草混合着香火硫磺的味道,好几个圆形的木架子,一层一层,全是簸箕和晒蔫吧了的草药。
  再往里,就是一些看着有些骇人的经幡黄符,兽骨铭文之类的物件了。
  祝玛掀开有些厚重的莲花纹床帘,示意许易水将人放在床上。
  “这也太烫了,”祝玛的手又放在了苏拂苓额头,面上浮现起担忧,“怕是要烧傻了!”
  许易水:?
  这就……傻了???
  视线落在苏拂苓的衣领,祝玛伸手翻了翻:“这什么情况?”
  “这衣服怎么是湿的,怎么还有黄泥。”
  “早先去镇上,掉进河里了。”许易水顿了顿,隐去缘由,简单解释了一下。
  “河里?!!!”
  祝玛惊了。
  祠堂和许易水家隔得近,乡下人声音大,房子又透风,买罪奴的那天黄昏,村长领着剩下的那个瞎子去问老许,她是听见了的。
  本来还觉得也算是个好归宿,但怎么这许易水平时挺机灵的,这会儿跟个木头一样呢?
  “你先把她衣服脱了,”祝玛叹气,“我去把火笼生起来。”
  许易水还在看着苏拂苓的脸,没动作。
  她刚才还在想怎么让苏拂苓傻,现在忽然就……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看着许易水不动,祝玛也在疑惑:“?”
  “愣着干嘛啊!”
  被祝玛的声音一吼,许易水下意识转头看向祝玛,脸上还带着点茫然。
  祝玛叹气,鼻孔都气大了:“她那衣服都是湿的你没看见啊!”
  “你衣服倒是干爽,知道给自己换怎么不给你娘子也换一身?”
  “这么冷的天,镇上落水,回来路上还淋雨吹风了吧?”
  “这大半夜的还裹着湿衣服。”
  “寒……邪气入体,阴湿气重,她这小身板儿,不烧起来才怪呢!”
  “那你既然买了她,不能因为人是瞎子,就太过薄待了吧?”
  祝玛叽里咕噜话如倒豆一般将许易水一顿数落。
  “我,我去给她拿换的衣服。”许易水风一阵的跑出了屋去。
  火笼其实就是在地上挖的一个半米长宽深的坑,边缘放些防火的石头,平时烧火什么的,就在坑里直接燃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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