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闷得一声钝响,手感不对!
  来人猛地抬起头,草棚后门大开,秋风呼呼地刮进来。
  “这儿有一个人跑了!!!”
  洪亮的声音大吼。
  “牵猎犬来!”
  一时之间,犬吠声此起彼伏。
  许易水在草棚背光的房顶上趴着,祠堂的位置相对比较高,她清晰的看见了一处又一处火光的点燃,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热浪在这个深秋翻卷而起,耳畔好似全是熟悉声音的哭求。
  “救命——!”
  “母亲——娘亲——!”
  “老鲁——!”
  “梅梅!梅梅……”
  “呜呜呜——坏——哇——!”
  那是……许易水猛地抬起头!
  季嘤嘤!
  腿高的小女孩儿在夜色中脚步趔趄,一边哭着,一边往坡上跑:“许姨……娘亲……母亲……呜呜呜……”
  祠堂后,四五个穿着黑衣的人正牵着一只半人高的獒犬朝这边跑来。
  地坝里寻找她踪迹的人,也听见了季嘤嘤的声音,要往边上去走。
  射兔打猎用的弓箭,她习惯性地放在了床头边,而前门唯一称得上武器的,应当是今天挖地准备种冬菜时,用过的锄头。
  “咚!”
  锄头猛地挥下,那人大概是也感觉到了什么,正在回过头,可是许易水没给她机会,锄刃已经深深地嵌入了黑衣人的脖颈。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飞溅了出来,是鲜血,也可能是脑浆。
  这是许易水第一次杀人,用的是她最熟悉的锄头,实话说,手感和铲一棵难缠的柏树苗没什么区别。
  咔吧一声,脑袋和身体分离了一半,只剩皮肉牵连挂着,黑衣人倒下了,许易水的锄头也因为大力而松动,脱落在了地上。
  手里只剩下锄把,许易水没犹豫,直接从坡边跳了下去。
  泥沙树枝钩挂在身上,隔着衣服擦出血痕,许易水一把拽住迈着小短腿还要往上跑的季嘤嘤:
  “我在这儿。”
  半混不沌的夜色里,季嘤嘤瞪着葡萄眼,勉强认出了人:“许姨……我娘——”
  许易水的手指抵住季嘤嘤的嘴:“嘘——”
  “嘤嘤你听好,有坏人来了,从现在开始,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一句也不要,好吗?”
  季嘤嘤不明白,又好像有点明白,圆嘟嘟的脸皱巴在一起,又伸出手把自己的嘴捂住了。
  左边是井,右边是祠堂,这边离狸山太远了下边又都是一览无余的田地,正是收玉米的季节。
  等等,玉米!
  许易水看着坝下那一小片还没收完的玉米地,她如果没记错的话,那片玉米地往后,就连着芦苇荡了,再往深了走,就是易水河!
  “汪!汪汪*——!”
  狗叫声跑了过来,许易水将人抱起,疯狂地冲向玉米地!
  “那儿有个人!”
  “追——!”
  “季嘤嘤,”玉米地里,狗叫声越来越近,许易水将人放下,抬手指了芦苇荡的方向,“看到那边了吗?”
  “往那个方向跑,跑到河边去,顺着水边跑,知道吗?”
  她一个成年人带着孩子在玉米地里穿行,目标还是太大了。
  季嘤嘤满打满算才两岁,许易水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去,但这已经是目前她能想到的最好的逃跑路线了。
  芦苇荡有水,能掩盖气味,狗不容易追过去,这个时节水也不会太深,嫩芦苇秆还能吃,她们曾经抓野鸡给蕊香炖鸡汤的时候,教过季嘤嘤。
  就是季嘤嘤太小了,若是掉进了河里,就会淹死。
  但总归,有活下去的希望。
  “许姨——”季嘤嘤满脸都是泪水,抱着许易水的大腿,害怕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乖,”大拇指轻轻刮过白嫩的小圆脸,许易水推了她一把:“快去,我们躲猫猫。”
  “太阳奶奶出来了,你才能出来,知道吗?”
  也不知道季嘤嘤有没有明白,总之,朝着她指的那个方向跑过去了。
  小孩子身量小,一路过去,玉米杆都不怎么晃。
  许易水抡过手里的锄把,往另一边跑去。
  接下来,她只需要杀掉那只,可能沿路闻到季嘤嘤气味的獒犬就行了。
  许易水站在两片玉米地的中间,鼻尖全是粮食熟透了的香甜味道。
  有点可惜,她还没试试红薯玉米窝窝头做出来是什么味道。
  狗已经追到了刚才她们停留过的地方,狗叫声停顿住。
  “嘭——!”
  一米七、八的锄把被许易水猛地砸在用来标记地与地分界的石头上,木质的锄把应声断裂。
  “那边!”听到了声音的黑衣人立马警觉过来。
  伴随着汪汪汪的狗叫声,重重的脚步奔跑着急速掠近,五个人,都在,真好。
  许易水将断裂的锄把搁在膝盖上,顶住,左右手往两边一掰,锄把彻底断成两半,而且是那种断口非常参差不齐,木岔丛生的两半。
  实在没有武器了,这样也勉强能用。
  许易水没杀过狗,但杀过狼。
  狼皮很值钱,就是狼喜欢成群结队,想杀一头,会比较费劲。
  狗和狼相似,狼,铜头铁骨豆腐腰,它们都只有两个弱点,一个是鼻子,另一个是腰。
  打服选鼻子,杀死选腰。
  许易水倾向于后者。
  火把和狗叫声逼近,许易水扭身蹿进旁边的玉米地。
  走在最前面的火把只有一个,后面几个人陆续跟着,两个离得近,两个离得远。
  獒犬跑得最快,在最前面,大概是怕跟丢了,所以脖子上还拴着铁链,由最前面的那个人牵着。
  拴着的狗,那可太好了。
  有了獒犬的带路,最前面的那个黑衣人目标明确地直奔许易水的藏身之地而来。
  两相比较,许易水挑了更尖利的那一半锄把。火把黄光照上脸的瞬间,手里另一半锄把脱手而出,猛地朝对方砸了过去!
  黑衣人立马侧身躲避。
  却不料许易水的目标根本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的右手。
  “啪——”
  “在这儿!!!”
  火把落地的瞬间,黑衣人的声音也吼了出去,后面的四人瞬间加快脚步,朝这边跑了过来。
  而此时此刻,许易水已经冲到了黑衣人的身边,比人还高的玉米杆就是她最好的掩护。
  在庄稼地里,农民有绝对的优势!
  “铮——”
  见许易水不退反近,黑衣人眼神警惕,赶忙抽出了刀,拽着链子的另一只手立马去捡地上的火把,她需要火把,这样自己的同伴才能在夜里最快的找到她准确的位置!
  巧了,许易水也是这么想的。
  “啪——!”
  脚将火把踩灭的瞬间,大腿传来尖利的钝痛!
  火把熄灭,刚才明晰的视线忽然一黑,黑衣人的刀失了准头,砍在了玉米杆上。
  只是许易水躲过了军刀,却没能躲过獒犬的嘴。
  “汪——!”獒犬的力气和咬合力都不是盖的,极度的疼痛瞬间从大腿席卷全身。
  可许易水根本没空管痛不痛。
  恐惧是生物的本能,而勇气是人类的赞歌。
  只要不是完全动不了,就还能还手!
  左手揪住獒犬脖子下晃得叮当响的铁链,许易水右手牢牢握紧断掉的锄把,重重地杵在獒犬的大鼻子上!
  “嗷!嗷嗷——!”
  剧痛之下,獒犬松了口,仰起头颅哀嚎!
  但许易水却没松手,左手拽着的铁链甚至还额外在手掌上缠紧了一圈,顿时,顺着獒犬甩头的力度,许易水整个人被拉得一个翻身。
  左腿重重地蹬在地上,许易水让自己面朝上,手腕翻转间,断掉的锄把猛地划向了獒犬的腰腹!
  属于种地人的极限速度与力量,噗得一声,尖利的锄把捅进了柔软的犬腹。
  “嗷嗷——!”獒犬剧烈挣扎起来,一边想要摆脱难缠的许易水,一边还要去咬死她!
  左手的铁链控制着狗头,被咬伤的右腿仿佛毫无痛觉,重重抬起,直接撞在了锄把的另一端!
  “嗷嗷嗷——嗷……”整根木棒几乎都被捅进了犬腹,许易水揪着棒身,狠狠一拧!
  腰椎骨从内被截断,獒犬彻底丧失了行动力!
  “混蛋——!”
  黑衣人的视线已然适应昏暗的环境,眼见自己的爱犬如此惨烈,握紧手中的刀就朝着许易水扑了过去!
  许易水左腿在獒犬身上一蹬,往侧边狠狠一滚。
  左手尚未松开的铁链贴地拉紧,黑衣人脚下被这一绊,顿时一个趔趄,许易水紧随其后,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之上!
  抢刀。
  脖子。
  高举。
  落下!
  这一次,是实实在在的鲜血,也真真切切地喷在了许易水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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