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罗氏曾说,在她有生之年,能看见左家出个举人,她到了地下,可要在左家的祖宗们面前显摆了。
被祖母寄以厚望,肥仔表示会全力以赴。
这会儿看见亲娘的目光扫视过来,他挺着小胸脯,一动不动。
父子三人中的显眼包,就是被亲爹抱在怀里的一颗“海藻头”。
“海藻头”的主人,被裹在一件粉色的锦被披风里。
手脚被塞在了披风中,不停的涌咕。
赶时间。
小丫头们都还没来得及给她梳几个小辫子,就这么顶着一头蓬松、浓密的卷卷毛发出来了。
圆圆小朋友这会儿的心情很不好,正瘪着小嘴,红着眼,眼里含着要落不落的泪。
她那精致得如洋娃娃一般的面容,配上这泫然欲泣的小表情,真真儿是能心疼死个人。
快满三岁的她,前些天就听到祖母叨叨过,娘亲这回出门要好久才能归家。
这怎么能行?
孩子要撵路!
小家伙用了好大的毅力,好不容易才比平时早起了半个时辰。
被嬷嬷刚抱出去就逮着了,她那两个要出门给娘送行的爹和哥哥。
哪里肯呆在家里。
在家闹腾了好一会儿,才被允许来送行。
于是就有了刚才这一出。
看闺女向她伸手,一个劲儿要朝她扑过来,甘明兰差点就在两万将士们面前破功了。
真是不敢给小家伙一点点回应!
强忍着不舍,她深深的看了父子三人一眼,给了孩子爹一个手势。
左文康紧紧的搂住怀里想要蹦跶奔向媳妇儿的闺女,背过身去。
看不见娘。
圆圆被她爹这么一安排,顿时怒上心头。
举着肉肉的拳头,捶在她爹不算宽广的胸膛上。
边捶边喊:“爹爹,坏爹爹!你快放我下来,我要和娘一起骑马!”
好家伙!
两个小铁拳,差点没把亲爹给送走。
就在左文康快控制不住大力闺女的小铁拳时,大部队出发了。
“哒哒哒......”
“哒哒哒......”
战马们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在城外官道上掀起了阵阵尘土。
很快,就把孩童的哭嚎声扬在了身后......
急行军,急行军。
马不歇,人不停!
第411章 无人能解
夏历十一月中旬,夷陵州。
鹰嘴崖下的丛林里,有密集的枪声传来。
惊得附近的鸟兽,簌簌作响。
苗王带出来的数万山民,在半个月前被朝廷大军,从湖广布政司逼退到了黔东南的东北边境。
山民们手上带毒的弓弩,遇到火铳这样的兵器,丝毫没有胜算。
加之震天雷的威力,近十万人已经被杀得十不存一。
一退,再退。
从州府退到了县镇,就在今日被逼得退到了山林里。
战势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了骤变。
那些个苗疆山民们,一进山林就如同鱼儿入了海洋。
无往不利的火铳,现在除了听个响,基本放的都是空枪。
两个时辰后,山林里再也找不见苗人山民的踪迹。
几个将军,正看着舆图与赵牧云商议:
“陛下,接下来该怎么打?鹰嘴崖就是苗岭山脉的最东端,过了这个山头,接下来就是五百多里的高山山岭。苗王和他的山民们就生活在苗岭。”
在这样的山岭里行军,风险很大。
但一想到沿路看见被这些苗人霍霍过的汉人百姓,赵牧云就迫不及待想要将其势力彻底铲除。
苗王不除,中原难安。
他指着舆图上的河流:
“苗人可以躲在深山老林里十天半个月,但他们的苗寨却搬不走。只要沿着河流往上游去,不怕找不到他们的老巢!让几个向导带着斥候们去前面探一探路......”
之后,数万大军就在鹰嘴崖下扎起了营地。
一直都在赶路和打仗,众人已经连续吃了一个多月的干粮,只想在进大山岭之前吃上一顿热乎的。
这个地方,有山林,有河流。
野味不少!
狩猎的活计,各大营都抢着干。
同行的军医们,一再叮嘱所有人:
“水,一定要煮过再饮用,野味打回来后要给咱们检查过再吃。”
其实在这个季节来黔东南,远比在其它季节都要好。
毒物大多在冬眠。
危险降低了一大半。
就在斥候们前去探查敌情的三天时间里,数万人几乎翻遍了鹰嘴崖下的每一寸土地。
鱼和野鸡抓得最多。
一块炖煮出来,鱼汤鲜美异常。
唯一的缺点是,冬天的山岭里找不到可食用的野菜。
没有野菜,也不打紧。
军医们当天就在灌木丛中,发现了一种可以食用的好东西——野生刺梨。
刺梨,又称金樱子、糖罐子、刺榆子等。
是一种黔东南最为常见的野果子。
它们在夏季开花,深秋时节成熟。
无人菜摘的话,到了冬季,刺梨的外壳就从金黄色的转为橘红,红得特别显眼,糖化度也达到了最佳。
去除果皮外面的尖刺、果实里面的绒毛和籽,即可品尝到刺梨的美味。
冬季刺梨特别甜,又被山民们叫做糖罐子。
刺梨不仅可以生吃,还是一味难得的中药。
有固精缩尿、固崩止带、涩肠止泻等药效。
西北边塞哪有刺梨?
要不是还要与苗王打仗,军医们都恨不得把漫山遍野的刺梨全给摘下来带回商都去。
眼下,只能看着这味好药,被当成了饭后果子来解腻......
三日后。
几个向导带着斥候们陆续归来。
甘明福亲自带队的这一队斥候,还在回来的路上抓到了一个苗人山民。
“陛下,已经探明了附近二百里内,有十几个聚居苗寨,每个寨子里的山民
不少于一千人!抓到的这个山民,他一直藏在附近的最高的那棵树上,这些天都滞留于此。”
苗人?
滞溜在附近!
藏在树上想干啥?
一个被捆成了粽子的中年男人,被甘明福直接扔在了地上。
他长得平平无奇,很瘦很瘦。
皮包骨的脸上,肤色很吓人。
如果非要用颜色来形容,非白、非黑、也非黄,而是青瓷中常见的豆绿色。
青得很正!
在官兵们肤色的衬托下,他的存在尤显突兀。
再加上他从头到脚的黑袍,每一个毛孔都在宣告,他就不是个普通人。
见到所有汉人看他的目光不善。
他邪魅一笑,龇牙问:“糖罐子甜吧?”
啥意思?
无人理解。
中年苗人笑得越发的诡异:“不急不急,至少要吃上十颗,才能起效!”
吃过十颗刺梨的官兵们,慌得一批。
为什么是刺梨?
又为什么是十颗!
军医不是亲自检查过,能吃的么?
有一个,刚吃完第十颗刺梨的肖姓千夫长,直接掏出火铳对准这个苗人的脑袋,牙咬切齿的问:
“你好好的说,吃了刺梨能起什么效?”
“哈哈哈,年轻人,你且再等等就知道了......”
并没有让人等太久。
当天傍晚,肖千夫长就感觉到脑子里似有千万只虫想从头皮里往外钻。
奇痒无比。
痒得他,生生的拔掉了一大把头发。
“啊,军医,军医,快来看看老肖......”
地上捆成粽子的苗人,似乎很得意自己的作品。
仰躺着,看中蛊人指甲在头皮上挠出血来。
十几个军医面面相觑。
这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中蛊的人,和他们以为的有些不一样。
但这真的不怪不得他们。
那一大堆新鲜摘回来的刺梨,十几个人掰开来反复检查过,一直都没有发现异样。
虫子或虫卵是没有的。
凭着他们行医几十年的经验,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今有人因为吃了十颗刺梨中了蛊毒,他们茫然了。
众军医:他们防过水,防过野物,不防栽在了这些不起眼的刺梨上。
“桀桀桀,是癫蛊,这可是我耗费了数十年心血才研制出来的蛊毒,天下无人能解!”
苗人蛊师的尖笑声,刺破众人的耳膜。
无人能解?
把个乾武帝气得,恨不得把他大卸十八块。
但,还不能让他死!
却原来。
在苗疆,也不是人人都能养蛊的。
蛊医不分家。
会制作蛊毒的人,本身就是一名优秀的大夫。
大山岭里,靠着口口相传要培育一名大夫何其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