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张大伟怒极，反倒沉默。
杨卿生气，但还保留着最后的理智，她还能挤出一副笑脸，虽然比哭还难看。
她对徐渡说：“徐渡，我们只有两面之缘，我知道我们如果现在就对你的人品下定义，其实对你不公平。但是我们只有灿灿这一个女儿，我们把她养大，供她读书，不是图她大富大贵，是图她平安，图她幸福，图我和他爸爸将来老了，不用为了她的事伤心难过。我们家没有什么背景，祖祖辈辈都在这个小县城，可我们家底都清白。我们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至少嫁一个清清白白的人。所以……”
张颜灵想抢白什么，但被徐渡一把拉住，徐渡诚恳的看向杨卿和张大伟：“叔叔阿姨，我理解你们的顾虑。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让你们立马就接受我，我这种情况，你们为灿灿考虑是理所应当的。但我真的很爱灿灿，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机会。过几天，等我父亲过世之后，我会请当年参与案件审理的各位老师把当时的情况梳理一遍，灿灿需要知道当年的真相，你们二位也是。”
对话陷入僵局，时钟一分一秒过去。
许久过后，张大伟开口：“徐渡，我问你一句话。”
“您说。”
张大伟：“刚才你说，你坐牢是因为防卫过当。”
徐渡：“是。”
张大伟：“我对防卫过当的理解，是你父亲先有了过激行为，然后你在反抗的时候采取了过分暴力的方式，是这样吗？”
徐渡：“可以这么理解。”
大张伟意味深长地看向徐渡：“如果时间重来一次，你还会这么做吗？”
这个问题一出，张颜灵都难免怔愣。她没想到爸爸会问这样一个问题，这是在试探徐渡有没有悔改吗？
徐渡微微颔首，沉思良久，继而抬头直视张大伟的眼睛，他坚定地说道：“会。”
张颜灵和杨卿都对这个答案感到惊讶，这就是不知悔改的意思。
但张大伟出乎意料地没有发火，而是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徐渡唇畔扬起苦涩的弧度：“因为我有想要保护的人。七个月牢狱之灾，换她余生平安，值得。”
张大伟一言不发，张颜灵则心生唏嘘。
徐渡想要保护的人，是他妈妈，还有数次差点被徐有良侵犯的程芝。
当年那看似完全失去理智的暴力，是一个少年想要保护家人的决心。
又是良久，张大伟站起来，对张颜灵妈妈说道：“老杨，去菜市场买菜，我在家和面擀面条，出门饺子还家面，给这俩小兔崽子吃上。你顺道给徐渡买点洗漱用品。”
杨卿没反应过来：“啊？”
“啊什么啊？！”张大伟不耐烦：“他那混账老爹不知道什么时候死，这几天你姑娘能忍住不跟这臭小子见面？他一个犯过法坐过牢的，不放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你能放心？！”
杨卿明白了，这是要让徐渡住家里，她当即站起来：“行，我这就去。”
“妈我们开车跟你一起吧。”张颜灵讨好道。
杨卿白了她一眼：“在家好好待着！少烦我！”
“哦……”张颜灵委委屈屈又坐下来。
徐渡笑了，他知道最难过的一关其实已经过了一半。
他柔柔握住张颜灵的手：“你爸妈真的很好。”
张颜灵则反握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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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人生有时候是这样的，猜对了过程，猜不中结局。
张颜灵回家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天晚上凤凰山小区老张家，会出现这种场景——
餐桌上还家面没吃几口，年份茅台已经见了底，青岛啤酒摆了一排，而她的父亲和她的男朋友，正互相揽着膀子，已经唱完了一曲《新贵妃醉酒》，目前正在高歌beyond的《海阔天空》。
张颜灵数次想要制止，杨卿却冷眼看着她：“你爸自有打算，你少管。”
张颜灵感到离谱：“妈，他俩都喝成这样了，我爸还有打算？他算得明白吗？”
张颜灵话音落下，张大伟和徐渡也唱完了。
两人再次举杯，张大伟指着徐渡：“你小子……你知道我女儿多优秀吗？整个凤凰山，我是说整个！还从来没有一个小姑娘能考上北大！能出国留学！我女儿，我的掌上明珠你知道吗？！可她怎么就插到了你这摊牛粪上！造孽啊你！”
张颜灵心道，她固然是很好一朵鲜花，但徐渡也不至于是摊牛粪……
徐渡红着双眼激动道：“我懂你叔叔！咱们灿灿就是最好的姑娘！叔你放心！我虽然是牛粪，但我有营养，我保证让咱们灿灿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都高兴！”
张颜灵嘴角颤了颤，这话说的……感觉下一步是要喂她吃屎……
“你知道就好！”张大伟打了个酒嗝儿：“你老实交代，除了那什么防卫过当坐了牢，你还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抽不抽烟，喝不喝酒，嫖不**，赌不赌博？”
徐渡拍着自己的胸脯：“叔你看我这样，我像是有不良嗜好的人吗？抽烟我是一点不抽，我受不了那个烟臭味！喝酒……您也看到了！我这酒量，这酒品！至于嫖/娼赌博就更不可能了，那玩意儿犯法！咱们已经在这上头吃过亏了，咱们改造好了，出来了，咱们就得加倍遵纪守法啊您说是不是……”
张颜灵也给自己开了一瓶啤酒，心想我也是没想到，你的酒量酒品会是这样……
张大伟满意一笑，然后继续追问：“你都三十了，跟灿灿又刚刚在一起，以前没欠什么桃花债，没有什么不检点的吧。”
徐渡再次铿锵有力地保证：“叔您信我！别说桃花债！自从七年前跟她分手，我黄/片儿我都不看！我但凡有一点不检点，现在哪还有体力伺候我们灿……”
张颜灵一把捂住徐渡的嘴，当场来了一记锁喉。
可以了……真的可以了……
她虽然已经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纪，但也不能在爸妈面前说这些虎狼之词……
这一晚到了最后是鸡飞狗跳，最后以徐渡喝晕在饭桌上作为结局。
可张大伟的酒劲儿却慢慢散了，他瞪着张颜灵，张颜灵乖巧如鹌鹑。
张大伟抬手弹了姑娘一个脑瓜崩：“你呀……”
说完他又看向睡着的徐渡，他叹口气：“这小子……凑活吧。过几天我和你妈再听听警察怎么说。”
张颜灵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
徐渡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老张和老杨已经出去跟他们的老伙计们约会打麻将了。
徐渡如丧考妣地看着张颜灵：“我昨晚……很失态吗？”
张颜灵歪了歪头：“反正最后你管我爸叫‘大哥’。”
徐渡沉痛地闭上了眼睛……
当天下午，徐渡就戴上围裙，开始给张颜灵家大扫除，就连抽油烟机、空调都里里外外擦了一遍，最后老张老杨回来的时候，地上瓷砖都反光。
老张看着瓷砖里自己的倒影，一时无言。
张颜灵洗了盆水果路过：“爸妈你们回来啦，徐渡擦了擦地，很不错吧，你看你们都磁悬浮了。”
徐渡乖巧地拿着抹布站在一边，最后老张老杨都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
徐有良并没有让徐渡等太久。
徐渡和张颜灵回颜城的第六天，颜城第一医院给徐渡下了病危通知，徐渡和张颜灵赶到医院，跟他们一起出现在医院的，还有颜城公安局的一位警察。凌晨两点，徐有良的心电监护变作一条直线，医生宣告徐有良临床死亡。
第二天一早，徐渡给当年办案的各部门公职人员打了电话，希望他们进行犯人就医死亡流程的同时，能向张颜灵和张颜灵的父母，说明一下当年案件的具体情况。
当年负责这桩案子的刑警周恒，现在已经升职为颜城公安局的副局长。
他对徐渡印象很深，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在颜城这样一个小县城里办案，会有机会逮捕一个清华的学生。
以周恒如今的职级，其实大可以派一个小警察过来说明情况，但他还是来了，他很想看看当年那个令他倍感可惜的青年，现在过得还好吗。
他来到颜城第一医院的行政待客室的时候，徐渡已经等在那里。
周恒一进门，徐渡就站起来：“周警官。”
周恒握住他的手，看到了一旁的张颜灵：“这就是当年你说的那个姑娘？”
“嗯。”徐渡应道。
张颜灵有些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周恒再见到徐渡，首先注意到的会是她。不过当年徐渡被捕，警方肯定审讯过他，知道他当时的女朋友是谁，也不奇怪。
当年的办案刑警周恒、检察官赵梦、还有徐渡的辩护律师刘铮，都聚到这里。
张颜灵也终于听到了当年这桩案件的真相。
悲剧的种子其实在徐渡童年时就已经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