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谢宇眼巴巴等着他说下去,但赵成刚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好,最终还是及时打住,反倒转移话题问他:
“不说这个,你跟我们小草认识多久了?”
“啊,我们大一就认识了,那会儿我们一起去动物园做志愿,刚好那天带我们的学姐生病,欢姐因为之前去过,算是我们这一批里有经验的,就临时当了组长,欢姐很好的……”
从季月欢的家到医院,步行要将近两个小时,谢宇便一路都在跟赵成刚讲季月欢大学时候的事。
分明是不善言辞的一个人,聊起季月欢,颇有些滔滔不绝。
赵成刚似乎也对季月欢的大学很感兴趣,一直耐心的听。
祁曜君也在听。
虽然里面有很多内容他听不懂,但不妨碍他从中想象季月欢的过去。
在谢宇的视角里,季月欢开朗,爱笑,耐心,又乐于助人,做事有条有理,又刻苦,成绩也优异,简直完美到了极点。
祁曜君应该遗憾他未能参与这些过去,可比起遗憾,他更多是心疼。
因为知道她的过去,因为知道她一路走来有多艰难,所以他更加知道她所谓的开朗爱笑都是假象。
她曾亲口跟南星说,“我笑累了,可以给我留一点不开心的权力吗?”
那时他以为是针对他。
如今想来,那分明是在说她前世今生的总和。
开朗才能招人喜欢,爱笑才不会让人敬而远之,她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想要融入所有人。
但似乎,还是失败了。
祁曜君无从更改她的过去,但他想,往后一定要让她更随心所欲一些才行。
眼看到了医院,谢宇也适时地止住了话头,重新变得局促和忐忑。
赵成刚知道季容棋在哪儿,进医院后熟门熟路地带谢宇去找病房。
可还没走进去,两人就听到季月欢有些崩溃的声音。
“为什么不手术?你到底在犟什么?你有医保可以报销,毕业这两年我也不是一点钱没攒下来,手术钱是够的,你不要担心这个,你答应我去做手术好不好?不然这样我怎么放心再出去打工?我一个人在外面你都会担心我感冒着凉,你这么大的事,难道我不会担心你吗?你还一直拖,你……”
她越说越是哽咽,然后是同病房的其他人的劝慰声:
“哎,小姑娘你别哭啊……”
赵成刚跟谢宇对视一眼,还是推开了病房的门。
季月欢下意识看去,见到两人,脸色变了一下,她抬手狠狠擦了一下眼泪,开口问:
“你怎么来了?”
第436章 说的什么胡话
毫无指向性的一句话,谢宇完全不知道是在跟他说话还是跟他旁边的大叔说话。
赵成刚一脸的尴尬,举了举手里的饭盒:
“我,我给你做了点……”
“没跟你说话。”季月欢冷冷地打断。
一见季月欢对大叔的态度,谢宇心头顿时慌乱。
这……怎么回事?欢姐跟这个大叔关系不好吗?那他刚刚跟对方讲了那么多关于欢姐的事……
谢宇有些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见季月欢朝他望过来,他赶忙道:
“欢姐,我、我担心你,我打听到你家了,但是家里没人,我不敢自己进,刚好碰到这个大叔说要来医院看你,我、我就跟过来了。”
季月欢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本来就是想让你去我家安顿一下的,我暂时没空招呼你,你……”
她像是想到什么,又皱起眉,“这不是工作日吗?你请假了?”
谢宇心头直打鼓,事实上他只请了下午的半天,本来只是想给她拿一下东西,谁能想到得到的消息实在有点吓人,他心里着急,不免冲动,完全忘记请假的事儿。
但这个肯定不能说,要是让欢姐知道了,她一定会生气的。
说不定还会立马撵他走。
可是……
谢宇看着季月欢通红的鼻头和红肿的眼眶,以及那满脸的泪痕,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么狼狈的她。
他不能走。
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绝对不能丢下她,就这么离开。
于是他咽了咽口水,说道,“我请的年假,没、没事的。”
听到年假,季月欢松了一口气,但面色依旧不好看。
张嘴还想说什么,病床上的老人反倒是开口了:
“幺妹,这位是?”
季月欢立马回头,见老人睁着一双眼睛,脸色顿时变了。
“你睁开眼睛干什么?不是说了让你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吗?”
老人挥了挥手,“哎呀,没事的没事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趁着这会儿眼睛还能看见,我多看看嘛……”
“说的什么胡话!”
季月欢语气又急切了起来,“什么现在能看见,你要是听我的安心手术,以后都能看见!你,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别气别气!”
老人连忙闭上眼睛,语气无奈地哄,“真没事儿,而且我这一大把年纪了,做不做手术的不都只有那么几年了嘛?何必折腾?真的,我好得很,我前两天还在给隔壁村儿的赵家打桌子嘞,我好……”
“你还好意思说!”
季月欢生气,“医生都说了你的白内障已经到了中期!中期!如果不是今早突然眼盲让你摔着了,你还准备瞒多久?还打桌子?我不知道你?打着打着眼睛有什么不舒服就用脏兮兮的手去擦,医生也说你病情恶化这么快就是因为平时不好好保护眼睛,你还很得意是不是?”
她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老人实在嘴笨,叹了口气,又不敢睁眼,只能伸手摸索着拍她的手背,算作安抚。
谢宇也见不得季月欢哭,又心疼又无措,终究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试图转移两人的注意力。
“那个,爷爷好,我、我叫谢宇,是欢姐的朋友……”
老人闻言很高兴,树皮一样褶皱的脸扯开层层沟壑,嘴巴咧了个大大弧度,谢宇看到老人缺了好几颗牙。
“朋友?朋友好啊,我们幺妹终于有朋友了,还是第一次带朋友回家呢,小伙子,你吃饭了没啊?”
“我在车上吃了的,爷爷,你身体怎么样?”
“好着呢好着呢。”老人连连答应。
季月欢一听又生了气,“好个屁!”
老人无奈,“幺妹,女孩子讲话不要这么粗鲁。”
眼看说着说着两人又要吵起来,同病房的其他人也跟着劝。
县城的普通病房,一间房四个床位,另外三个床位也都是老人,这会儿陪护的亲人都不在。
“小姑娘啊,你不懂我们这些老年人的,事实上你家老爷子说得没错,都这把年纪了,还动啥手术啊?”
“就是,哪怕再年轻个十年,肯定都愿意手术的,可这八十好几的人了,身体也没什么恢复能力,营养也跟不上,说不定本来可以多活两天的,做完手术反倒没了……”
季月欢听不得这种话,捂着耳朵,“不会的!”
才说完就有护士来敲门,“哎哎哎,说话的声音控制一下,病人该休息了,不要围在这里。”
季月欢抿紧唇,应了一声后,一边鞠躬给病房其他人道歉,一边慢慢退出了房间。
谢宇见状也跟了出去。
赵成刚有些尴尬地把饭盒放床头,“季叔,俺弄了点吃的,俺放这,你和小草待会儿要是饿了,就凑合吃一点儿。”
“好好好,刚子,辛苦你了。”
“害,这哪儿的话。”
老人悄悄睁开眼,小声问,“哎,刚子,那个小伙子是咋回事?”
赵成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季叔,你先把眼睛闭上,闭上了俺就跟你讲。”
老人立马听话地闭上眼。
病房外。
季月欢没有走远,只是在走廊找了个空的长椅坐下,双手抱着头,缓缓弯下腰,将脸埋进膝盖,随即轻轻颤抖起来。
虽然她极力压制,但谢宇还是听到了轻微的啜泣声。
他有些无措,犹豫了好半天,才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欢、欢姐,你、你别难过……”
“其实我知道的……”
季月欢闷闷的声音低低传来,谢宇一愣,就听季月欢自顾自继续。
“他们说的我都知道,爷爷不肯手术,一方面是为了钱,一方面就是怕,他以前就经常给我讲谁谁谁进了医院后就没了,他很怕这个的……他总挣扎着,想多陪我几年……”
谢宇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无声地拍着她的背。
她的声音越来越哽咽。
“可是……可是他疼啊……”
她问过医生了,单纯的白内障不疼,可他每天忙活计,细小的木屑灰尘都往眼睛里聚集,已经引起眼内发炎,他已经疼了有一阵了。
到了后期演变成青光眼,他会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