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季月欢:“……”
  这男人到底会不会抓重点啊!
  她分明感觉先前下车走了一圈之后晕车好多了,但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给气的,有些头昏脑涨。
  她扶着自己的额角,完全说不出话。
  祁曜君看她脸色发白,顿时有些心疼,一边给她调整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坐姿,一边柔声道:
  “季月欢,我不管外人如何看你,我从来不觉得你有病,你别担心,一切都交给我。”
  季月欢:“……”
  她心好累啊。
  “祁朝纪,”她还是强撑着开口,声音里充满了疲惫,“有没有可能,我根本不具备成为一国之母的综合素质?一个皇后要肩负的东西很多,那不是我能承担的,你不能凭借个人喜好,拿整个国家的命运开玩笑,你懂我的意思吗?”
  祁曜君的面色终于一点点冷淡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此刻略微有些虚弱的女人,隔了好久才开口:
  “季月欢,你就是纯粹的不愿意,对吧。”
  虽然是询问,但他分明是肯定的语气。
  季月欢抿着唇,垂下眼眸没有和祁曜君对视。
  但祁曜君偏偏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是妻是妾你根本不在乎,你不在乎我们的孩子是否为嫡子,不在乎我们将来能否合葬,你也……不在乎我。”
  季月欢睁着那双漆黑的眸子不得不和他对视,但她的双眸犹如一口深井,祁曜君探头看去,一眼望不到底。
  沉默。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季月欢确实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祁曜君说的每一句话都对。
  她根本对他所说的那些没有概念。
  什么嫡子庶子,她从未想过生儿育女,哪怕在现代和谢宇结婚三年,她也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打算,谢宇知道她不愿,更是不敢提。
  至于合葬?别说笑了,现代的她都能毅然决然签下遗体捐赠,哪怕她忘记了这件事,给自己的留下的遗书也是希望进了焚尸炉之后将她的骨灰扬了。
  一具尸体而已,留着入土也不过是等着腐烂被蛆虫啃咬,那样的景象未免太过可怕,她不要。
  至于祁曜君……
  谈不上不在乎,最初在她心里,祁曜君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炮友,之后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她发现这个人虽然小毛病一大堆,但瑕不掩瑜,和他相处起来很轻松,没有她想象的累,所以勉强算是朋友。
  后来她在梦里看到那个早餐摊的阿姨,她总会遗憾,以至于每次看到同样对她好的祁曜君,会忍不住将那部分的遗憾投射到他身上。
  但要说多在乎,其实也谈不上,就像她曾经说过的,在她眼里,祁曜君和贵妃没有什么不同,她会愿意跟他们交好,但他们倘若有一天离开她,她也不见得会有多伤心。
  现实的打磨让她失去了很多东西,爱人的能力,交朋友的能力,任何和旁人产生牵绊的能力……
  她只是麻木的,僵硬的,推着自己往前走,路上遇到的所有人,所有物,在她眼里,皆为过客。
  她的沉默已经代表了很多东西,她不想将话说得太直白,试图用一种最不伤人的方式让祁曜君退却,可这个男人始终固执地盯着她的眼睛,像是一定要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半晌后,季月欢只能微微叹气:
  “祁曜君,你说过的,你不要我的爱,你只是希望我活着而已,如今你又是在做什么?你要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第351章 恍悟
  祁曜君抱着她的双手陡然僵滞。
  是,他怎么忘了。
  先前他连自己心动的眼神都不敢让她看到,如今又怎么敢追问她究竟在不在乎自己?
  他在贪心。
  “我……”
  他肩膀微颓,有些不知所措。
  季月欢思索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话虽然伤人,但也不乏是一个劝退他的时机,于是继续道: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其实我能理解,人都是这样,付出得多了就会想要回报,呼唤久了,就会想要回应,我明白的。”
  她早有预料。
  卑微如谢宇,也会在长久的付出中试图向她索取,祁曜君这样自尊心过盛的帝王又怎么会甘心无所得?
  只有小老头,只有他才会什么都不要,只想要她好好的。
  她眼帘微垂。
  “你也确实在我身上花了很多心思,但是……我很抱歉,我很难回报你什么,你想要的,我也给不了。”
  平心而论,作为一个帝王,祁曜君对她已经算不错,她也尝试想要去回应。
  只是很可惜,她努力过,但失败了。
  她真的还活着吗?
  不,她只是还没有死而已。
  除了脉搏还在跳动,她跟一具尸体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她必须死,不只是不想作为小偷活着,更是因为她与周遭鲜活的一切格格不入。
  “祁曜君,”她重新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累的话就休息吧,现在放弃,也算是及时止损。”
  “不!”
  祁曜君想也没想便开口,只是一个字而已,听起来竟有些颤抖。
  他拥着她,微微俯下身,将头埋进她的肩窝。
  “欢欢,我不会放弃的,抱歉,我……我只是被宋冬杨的话气到了,我没有想要逼迫你什么……没关系的,不在乎我也没关系的……”
  不知道是不是季月欢的错觉,她总感觉祁曜君说到后面,声音竟似带了几分哽咽。
  错觉吧。
  她轻叹一声,“真的吗?祁曜君,你要想清……”
  “我想得很清楚!”
  他急切地打断,似乎不想再听季月欢说那些劝退他的话。
  “欢欢,你说过的,你给我靠近的机会,不要推开我,欢欢,不要……”
  季月欢又静了一会儿,终究只是说了一句:
  “可以,那皇后这件事先搁置,先专注我们的赌局,怎么样?”
  “好。”
  祁曜君微微闭上眼,是了,他太着急了。
  他需要先赢下赌局,需要等一切尘埃落定。
  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来。
  二人再度静默。
  马车之外的宣晋一边挥动马鞭,一边仰头望向夜空。
  若不是亲耳所闻,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想到,他们家英明神武的皇上,会有如此低三下四的一天。
  若不是亲耳所闻,他也不会想到,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女人对皇后两个字,避如蛇蝎。
  【你不知道我是人尽皆知的神经病吗?你让一个神经病当皇后你的皇位是不要了吗?】
  虽然他听不懂“神经病”是什么意思,但大概能够猜测到,约莫是后宫一直传言的“痴儿”。
  一个能如此清醒地说出这句话的人,又怎么会是痴儿?
  可既然清醒,又怎么会看不上后位?
  从中秋宴到猎场到敏秀宫再到如今深夜外出,宣晋自认和旭容华打过的交道不算少,可好像从未看透过这个女人。
  倒是亲眼看到那个人的变化。
  他大概是除崔德海外,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祁曜君变化的人。
  可笑外界都对他宠幸旭容华一事揣测纷纷,皆认为他有别的目的,可谁也不会想到,他不过是真的动情了而已。
  宣晋摇了摇头,又挥出一鞭,与此同时被他挥去的,还有脑海中关于今夜的所见所闻。
  马车驶进宫门,驶入长长的宫道,祁曜君抱着已然入睡的季月欢下车,又迈步进入未央宫偏殿。
  直到将人放到床上又掖好被子,他才站在床边,久久出神。
  他那一个“好”字之后,二人之间便再没了交谈,起初他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当寂静的空气越发密集,他终于开始惊慌,总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可当他开口,试图寻些别的什么话题的时候,一低头才发现,她早已睡去。
  他不知道她是真的困了,还是有意以这副姿态逃避与他沟通。
  或许二者皆有,但一定是后者占的比重更大。
  祁曜君微微攥紧拳。
  他有一种诡异的直觉。
  如果他不能做点什么打破僵局,哪怕她站在原地不动,他也再不能靠近她半分。
  可他应该做点什么?
  *
  次日,下朝后的熙文殿。
  宋墨恭敬地给这位年轻的帝王行礼,眼神却忍不住往他的方向瞟了又瞟,心中莫名忐忑。
  不出所料,祁曜君昨日带宫妃出宫的事情没多久便传遍后宫,紧接着传出宫外,于是今日上朝,御史台一大帮人接连上奏,左一个不顾天下苍生,又一个对不起列祖列宗,将祁曜君骂得狗血淋头。
  而作为晋王党的自己,当然也是撸起袖子跟着骂了一段。
  可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祁曜君油盐不进得很,不管谏官们怎么给他扣帽子,他都能气定神闲地引经据典给驳回来,外加一句“旭容华母家为此次灾祸捐银三十万,旭容华更是连身子都没好全也想亲眼见见赈灾成效,朕若不允,岂不显得朕心虚?若是旭容华为此茶饭不思,殚精竭虑,再次病倒,尔等又当如何?”把所有人的嘴悉数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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