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the number……”
  机械提示音没说完就被李队挂断,他看了眼死者,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熬大夜又是素颜的状态下,有这个颜值的真的不多,这种姑娘应该身边不缺追求者,怎么通讯录这么奇怪?
  正疑惑下,另一个警员上前,递给李队一张身份证。
  “李队,死者名叫季月欢,三十岁,看身份证上的地址,好像是本市人。”
  “三十岁?”
  李队诧异地又看了一眼死者的面容,皱眉喃喃,“那这姑娘长得还挺年轻,瞧着不太像。”
  季月欢飘在旁边,苦笑。
  当然不太像,她的户口是后面才上的,出于一些原因,上面的出生日期往前挪了一年多,她实际还不到二十九岁。
  李队接过身份证,扫了一眼,摇头,“不是本地人,应该是外地转入的。”
  那警员一愣,“诶?李队,你怎么知道?”
  李队瞥了他一眼,“你刚调来,可能对咱们市还不熟,身份证前六位一看就不对,而且你看地址,xx大道1086号,那不是c大吗,这是大学生集体户口。”
  警员一副受教了的表情,但还是觉得纳闷,“三十岁的大学生?我记得大学生集体户口一般只保留两年,两年后会被学校强制迁出,难道她是研究生?那也不太对吧……?”
  “不一定。”
  李队一边将身份证信息发给技术科的同事,一边头也不抬道:
  “或许她之前是农村户口。”
  “诶?”
  李队解释:“集体户口算是城市户口,咱们目前的户籍政策是农村户口可以转城市,但城市户口没办法转回农村,强制迁出是迁回原籍,原籍如果是农村户口就动不了,一般是了解学生的就业信息后帮忙迁入公司或者当地人才市场……”
  李队长说着也皱起眉,“不知道为什么c大肯给她保留这么久,可能c大有自己的大学生户籍延长政策也说不一定,回头了解一下。”
  季月欢坐在飘窗上,闻言垂了眼眸。
  她的大学没什么户籍延长政策,只是她当初摔断了腿又不肯手术的事传得全校皆知,再加上班主任跟系主任那边都帮她把手术费申请下来了,最后她还是没做,这事惊动了校长。
  校长了解情况之后只觉得她可怜,却也没再说什么。但也因此,她在众多校领导面前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后来毕业,她的户籍需要迁出,可她当时根本没找到工作,没有公司给她挂靠,人才市场也需要出具就业证明才给迁入,她问班主任能不能给她延长,班主任为难了一会儿,只能说帮她申请一下试试看。
  最后结果却是出奇的顺利,系主任和校长那边都还记得这个因为家境困难又无依无靠,导致没办法做手术的女孩子。
  更何况季月欢学习勤奋又努力,成绩也不错,校长干脆发话,让她户籍一直留学校也不费事,还安慰她暂时找不到工作也别灰心,她这么优秀,迟早能找到的,以后还希望她作为优秀校友回校给学弟学妹们做榜样。
  季月欢怅然地看着床上那个毫无声息地自己,她这些年一直没什么出息,都不敢联系校长他们。
  原本想着,这次升任公司监事及股东之后,她买了房,到时候就可以将户口迁出,她借着这个机会回一趟学校,告诉校长系主任他们,她做到了。
  可惜……
  “咦,这是什么?”
  季月欢出神间,一个警员正在检查她书架上的书籍,随后一页不知道夹在哪两本书缝隙间的纸张飘落了下来,正好落在李队脚边。
  李队顺势拾起,只一眼便怔住。
  “遗书?”
  第284章 身后事(二)
  李队也算是阅人无数,但今天遇到的这名死者,关于她的一切好似都挺让人出乎意料。
  从发现死者到现在,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他都不知道愣了多少次。
  事实上季月欢本人也愣住了。
  如果不是那位警员翻找出来,她都快忘了自己写过遗书这件事。
  因为是很早之前写的,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写了些什么。
  她飘到李队身边,和他一起看自己的遗书。
  然后季月欢感觉更社死了。
  除了标题的遗书两个字外,通篇读下来一点都不像遗书,反倒像一个人无聊的碎碎念。
  【遗书
  最近的状态真的很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撑不下去了,为了以防万一,感觉还是有必要交代一下自己的后事。
  我的东西不多,财产的话,希望所有的钱都可以捐献给慈善机构。
  我还有很多的书,如果可以,也想要捐掉,唔,不过死后再捐会不会有人嫌晦气?
  害,想什么呢,不管是自杀还是病死,总会留点苟延残喘的时间给我,我肯定会在死之前就把这些处理好的。
  哦对了,死前一定要先把房子退掉,房东阿姨和房东姐姐人都超级好,我要是不小心死在出租屋,那多晦气啊,以后他们都不好租房了。
  还有,希望死后的骨灰可以飘向大海,啊,s市好像没有海,湖倒是有,会不会不环保?实在不行扔垃圾桶吧,总之墓碑就不要了,应该没有人会来祭拜我,也不要把我的骨灰送回家乡,那我一定下辈子都不得安宁。
  其他好像没什么了,啊哈,这么一看,活了这么多年,我留给这个世界的东西真少。
  写遗书的感觉真奇妙,好像写完我就已经死过一次一样。
  那就当明天的自己是重生吧,新的太阳,新的自己。
  纵使千疮百孔地走下去,我也绝不止步于此。】
  季月欢捂着脸,总感觉这封遗书乱七八糟,像是中二少年在犯病。
  李队也看完也轻笑一声,旁边的警员望过来,“怎么了?”
  李队摇摇头,叹气道,“是个很勇敢也很可爱的姑娘,可惜了。”
  李队又细细打量了一下手里的遗书,很普通的方格纸,像是随意从什么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落款没有留日期,不知道是什么写的,但是看女孩儿的描述,她写遗书的时候应该没有预料到自己会突然死亡。
  他想了想,重新拿起手机,刚准备点开备忘录,但是因为手上还拿着身份证的关系,有点误触,点到了备忘录旁边的录音机。
  刚想退出的李队一顿,视线停留在屏幕里密密麻麻的录音文件上。
  ——他很少看到会有人在自己手机里存储如此多的录音。
  他看了一眼名字,有一些是会议纪要, 但更多的是一些通话录音。
  和她通讯录那位“小老头”的通话录音。
  他好奇地点开,顿时苍老的声音在小小的卧室回荡。
  季月欢听到那恍如隔世的熟悉嗓音,也是一阵失神。
  “幺妹,吃饭没有嘞?”
  “最近工作辛不辛苦啊?累的话就多休息,不要那么拼,要照顾好自己。”
  “我?我身体好着哩,你一个人在外面才让人担心,一日三餐记得照常吃啊,我记得你高中时候作业一多就忘记吃饭,工作了可不许这样。”
  “我看明天你那边要降温了,幺妹记得加衣服,要穿厚一点。”
  “你不用回来,我啊,听到我家幺妹的声音就很高兴,特别高兴,我饭都多吃两口嘞!”
  几乎每条录音点开,都是诸如此类的话。
  边上的警员跟着听了几条后,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一个个都红了眼,心情有些低落。
  有个女警员擦了一下眼泪,小声嘟囔了一句,“要是我妈也能这么跟我说话多好,每回打电话都是问我什么时候涨工资,什么时候找对象,我都烦死了。”
  边上的人也心有戚戚地点头,“我爸也是,搞得我现在都不想接。”
  李队沉默,他也很少见到这样的老人。
  他的声音充满关怀,从不问女孩儿的工资多少,不问感情状况,只担心她有没有吃好,穿好,睡好,有没有跟朋友出去玩,工作累不累。
  他不唠叨,不咄咄逼人,不倚老卖老,好像只要女孩儿过得好,那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
  李队继续往下翻,这样的通话录音持续了两年,女孩儿好像在有意识地保留和老人的每一次通话,录音的时间都在三四年前,但李队发现这些通话录音底下反而有一些近期的会议纪要。
  手机会将最近播放的录音自动向上显示,看起来女孩儿平时经常把这些录音点出来,像是……像是这些录音支撑着她的生活。
  可惜每一条通话录音都很短,最长不过三五分钟,更多的只有一两分钟。
  双方好像都不太会表达自己,大部分时间是老人在说,女孩儿在应,老人关心完女孩儿的生活,再换女孩儿关心老人身体好不好,最近有没有咳嗽,药有没有吃完,老人一一应声之后,就会因为担心耽误女孩儿工作而匆匆挂掉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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