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是。”
“那让他多带点儿酒过来,之前欠我的一直没还,别以为我忘了。”
崔德海有些茫然。
欠的?什么时候?
不过他也没多问,恭敬垂首,“奴才一定把话带到,小主可还有其他吩咐?”
季月欢抬手指向碧春为首的那群宫女。
“把这些人给我带走。”
碧春一行人惊了一下,赶忙下跪。
“小主恕罪!”
“小主饶命啊!”
听着一帮人求饶的声音,崔德海有些不解地看向面容冷峻的季月欢。
“带走?旭小主的意思是?”
“从哪里来的带回到哪里去,或者随便你处理,总之不要留在我跟前。”
季月欢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帮求饶的宫女,“兰妃要带走腊雪,我知道你们只是宫女,我不指望你们能拦住她,可至少得有个人知会我一声吧?结果你们竟然只是袖手旁观?呵。”
季月欢闭上眼,“既然有你们跟没有是一样的,那我为什么要留着?”
一席话说得众人哑然。
她们打心眼里没把季月欢当成自己的主子,当然不会给她送消息。
崔德海也明白了季月欢的意思,迟疑了一下,才开口:
“带走倒是不成问题,只是以您的位分,这些宫女还是要补上的,新的宫女是您亲自挑选还是……?”
季月欢摆摆手,她跟扫把星似的,点谁谁倒霉,挑过一次腊雪,都把她害成这样,她哪里敢再挑?
“我没空,你看着办吧,谁挑无所谓,我只是需要你先帮我把这拨带走。”
【谁挑无所谓。】
这话说得有意思,显然,这位看似疯疯癫癫的旭小主,对于这些小宫女们会是什么成分,心底门儿清得很。
崔德海意味深长地看了季月欢一眼,恭敬颔首。
送走了崔德海并一众宫女,倚翠轩总算恢复了短暂地宁静。
季月欢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南星见此,赶忙扶着她坐下。
“小姐,先坐,奴婢给您上药,等包扎好了您再去休息。”
季月欢这时候才想起来她手上还有一道伤口。
鲜红的两个牙印,血已经凝固了,在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狰狞。
她发起疯来的时候一切感官都是迟钝的,等南星给她处理伤口,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刺骨的疼。
南星心疼得不行,手一直在抖。
季月欢心中叹气,面上却故作轻松地开了个玩笑:
“本来脑子就不好,这下也不知道会不会得狂犬病。”
南星愣了愣,下意识道:“狂、犬、病?是小姐以前说的那个,被疯狗咬到才会得的病吗?”
季月欢挑了挑眉,对南星的反应也不意外,只眨了眨眼,“对啊,我今天不是被疯狗咬了吗?”
南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那就是疯狗!”
见南星笑了,季月欢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两人笑了好一会儿,空气又一下安静下来,季月欢终究还是垂了眼帘,低声说了一句:
“星星,对不起。”
季月欢其实到现在才有些后怕。
她今天真的失控了,如果不是祁曜君及时出现制止了她,兰馨儿或许真的被她掐死了。
她对宫规不熟,可她也不蠢,想也知道当众杀人罪名不轻,到时候整个季家都会被她的失控葬送。
她自己死无所谓,但她不想连累任何人。
季家人那么好,星星那么好,她差一点点,就酿成了无可挽回的大错。
还好,还好祁曜君拦住了她,或者说,还好剧情又一次发挥了修正的力量,不到那个节点,她确实死不掉。
第一次,季月欢感谢“命”的存在。
南星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季月欢在说什么,她失笑:
“小姐不用道歉,不管您要做什么,只要是您想做的,尽管去做便是,没有人会怪您的。奴婢不会,少爷们不会,老爷夫人更不会。”
季月欢怔住。
她似乎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在她对兰馨儿动手的时候,所有人都试图制止她,唤醒她,只有南星,从头到尾没有动过。
季月欢脑子里闪过一个很荒谬的念头,“我……若我今天杀了兰馨儿,害得季家满门抄斩,你们……也不怪我?”
南星摇摇头,“不会的,您如果真杀了兰贵嫔,那只能说明她该杀,若是皇上反倒因此降罪小姐,降罪季府,那就是皇上昏庸,是规矩不合理,再说了,皇上要斩咱们就站着给他斩么?要么反要么逃,总会有出路。”
季月欢万万没想到会从南星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开口:
“可是当初我观星台醒来想要……”
上吊两个字她咽了回去,怕刺激南星,但她知道南星能懂,“那时你不是制止了我?”
南星抿着唇,握紧了季月欢的手。
“小姐,您还不明白吗?奴婢,甚至整个季府上下,怕的从来不是诛九族,怕的是您出事。只要您在,就是把这天捅了个窟窿,老爷和少爷们都会想办法把窟窿补上,可您若是不在了……”
南星光这么假设一下,眼眶都红得不行。
“小姐,您若是不在,那对府里来说,才是天塌了。”
季月欢抿紧唇,忽然之间觉得头好疼,她下意识将手从南星的手中挣脱,扶住自己的额头。
南星吓了一跳,担忧地开口,“小姐?小姐您怎么了?要不要让太医来看看?”
季月欢努力调整呼吸,直到缓过那阵剧痛,才缓缓开口,“我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但她的声音分明是抖的,南星心疼得不行,“小姐……”
季月欢却再度抬手制止了她,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站了起来。
“包扎好了,我先去睡一会儿,星星,我去睡一会儿……”
她的精神看起来有些恍惚,一句话重复两遍,南星张了张嘴,几次欲言又止,到底是没有开口,只能目送小姐的背影消失在屏风之后。
然而季月欢说是睡,躺在床上却失去了睡意,她双目圆睁,直勾勾地盯着帐顶,脑子里思绪乱成一团,又好像一片空白。
旁人睡不着是翻来覆去,她似乎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动不动,像是静止的雕像。
但时间并不是静止的,甚至飞速向前,直到祁曜君来临,她也依旧保持那个姿势。
今天发生的事情很多,但祁曜君的心情不算坏,大概也因为他想通了一些事情,总之来前他还亲自挑了几壶好酒,又见今晚月色极佳,觉得是个和她一起赏月对酌的好日子。
可原本轻松的心情,在对上床上那道安静的身影时便烟消云散,祁曜君敏锐地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他抬手,示意身后的宫人候在门口别动,自己随手拎了一壶酒,迈步走到她跟前。
季月欢还是呆呆的,视觉和听觉都像是一下子关闭了,完全感觉不到有人走近。
祁曜君安静地瞧了她好一会儿,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也传来闷痛。
之前他问她想要什么,她回了一个才人之位。
这次晋位距离她想要的才人之位又近了一步,她以为她会开心,但是好像,依旧没有。
祁曜君伸出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她的眉眼,无声叹了一口气。
“在想什么?”
季月欢的眼珠子动了动,原本空洞的目光缓缓聚焦,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祁曜君。
她顿了顿,坐起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问他,“酒呢?”
祁曜君扶额,抬起另一只手,“喏。”
季月欢一点不客气地接过,仰头就灌了下去。
那是一只雕花精致的玉制酒壶,好看是好看的,但缺点是容量不大,季月欢一饮而尽,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都没尝到味儿就没了。
她晃了晃空了的玉壶,又转头盯着祁曜君:
“没了,还要。”
她是觉得不尽兴,但是酒毕竟是酒,一壶下肚,她的眼尾很快泛了红,又因为发了太久的呆,眼中的凉意还没来得及汇聚,只剩下懵懵懂懂的柔软,朝人望过来的时候,媚态横生。
祁曜君喉结动了动,用力揉了一下她的头发,“等着。”
他转身,去门口给她取,结果刚从宫人端着的托盘中拿起酒壶,一回头,却见季月欢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此刻就站在他身后。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低头,当即冷了脸。
她没穿鞋,一双漂亮的玉足踩在冰凉的地面。
他都来不及呵斥,便放下酒壶,转而将她打横抱起,季月欢却眼疾手快将那酒壶捧过来抱在怀里。
祁曜君看着怀里这个让人气得牙痒的酒疯子,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大步回到殿内,将她放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