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姬安听到此,抬头和上官钧交换个眼色。
  他们现在才终于知道了以前一些疑惑的答案。
  为什么万氏容不下原主这个庶子。因为原主的存在就是她的罪状,要不是留高王还留意着,说不定原主早就死在郡王府后宅里了。
  而留高王又为什么敢胆大包天地谋逆。想必那太上皇的梦早已做了多年,一朝破灭,就气得铤而走险。
  以及这回万氏为什么主动说元秀秀的孩子像姬安。估计她心中存着极端的报复心理——既然已经混淆过一次宗室血脉,甚至促使姬安登上大位,那就再混淆得更彻底一点。
  这何尝不是一种属于她个人的秘密胜利。
  姬安重新看向万氏:“你和前留高王真不愧是夫妻,胆子都这么大。你就不怕那个戚缨回去找我娘?他回去过吗?”
  万氏笑了一下:“倒是派人来过。但,来要人又怎么样,一个婢女,还不是我说死了就是死了。”
  说到这里,她抬手掩口打个长长的呵欠,再续道:“你派去的这位倒是当真厉害,把我准备带进棺材的秘密都挖了出来。就是这秘密一见光,不知道你的龙椅还能不能坐稳。可惜,我看不到后续了……”
  姬安突然瞪眼,赶紧叫一声:“高勉!”
  高勉立刻上前,蹲下身去捏万氏的嘴。
  万氏拍开他的手:“早吞下去了。我知道我活不过今日,就不劳你们……动手……”
  高勉又抓起她的手腕探脉。
  不过,万氏准备的毒药见效非常快。此时已能看到她脸上泛起灰败之气,连瞳孔都在渐渐扩大,整个人越来越往地上滑。
  然而,她脸上却还带着抹笑,彷佛自己才是胜利者。
  姬安心里有些憋闷。
  却在这时,一直沉默的上官钧开了口:“我倒是知道你说的那个戚缨是谁。”
  万氏下意识转动眼珠看过去。
  上官钧也带着笑,却是嘲讽的笑:“他的真名,叫姬缨,戚是他母姓。那个时候,他应当是齐鹿王的世子,不方便以真名在外走动。”
  万氏原本就已经在扩大的眼,顷刻间瞪得更大:“真……的……?”
  上官钧:“你自己想想吧。他要真是一个无名之辈,前留高王那样的人,会招待他久住家里吗。”
  万氏微微抬起头,嘴巴翕动着,却是已经发不出声音。
  很快,她脑袋一歪,脉搏停止。
  高勉站起身,面带愧色地请罪:“是臣疏忽了,搜身不够仔细。”
  姬安摆摆手:“反正她都是要死的。”
  万氏招供完毕,也就到了她该死的时候。她服毒自尽,还省了高勉一刀。
  姬安起身,看一眼上官钧,但没先开口。
  上官钧却只说:“这里高勉会处理。囚室阴冷,陛下赶紧回宫吧。”
  高勉立刻紧走几步打开门。
  姬安对他点下头,又看看门外的徐小七:“辛苦你们善后。刚才出宫时我已吩咐过,让人送一桌席面到你们家里。还有,明日散了朝,你们到立政殿和朱顺他们一同吃午饭吧,我也有东西赏。”
  高勉和徐小七都谢过恩,姬安便和上官钧一同离开大理寺。
  两人回到马车上。
  上官钧提起小炉子上的茶壶倒上两杯茶:“陛下先喝口热茶暖暖身。”
  姬安捧着茶杯啜了两口,就抬头看他:“那个戚缨,真是齐鹿王世子?”
  上官钧一笑:“不是世子,只是个庶子。不过,也是早已病逝了,听闻没有妻儿。当然,也可能两人仅仅是重名。”
  姬安:“一个郡王的庶子,你都记得住啊。”
  上官钧也捧着茶杯,一派从容之态:“当年陛下给我冲喜之后,先帝曾想过再收养年幼的皇子,就查过一回宗室各支的情况。三年而已,还能记得。”
  这是假话。
  事实上,上官钧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上一世看中的那个孩子,正是姬缨之弟的孙子。当时他查得仔细,也就记住了英年早逝的姬缨,名字和母姓都能对上。
  不过,上官钧也不得不感慨这冥冥中的缘分。那个孩子现在还没出生,就不知道这一世里,姬安能不能看得中他。
  想到这,上官钧回问:“陛下可相信万氏说的话?”
  姬安:“万氏都没改口乞命,我感觉应该是真的。”
  他喝着热茶身上暖烘烘,就突然想起了两年前做过的一个温暖的梦——像是原主转世出生,那梦里的小夫妻两个看着很恩爱,希望是一家三口再续了缘分吧。
  姬安不由得微笑:“其实,和前留高王没关系,倒是更好。至于我真正的爹到底是谁,又是不是宗室子……”
  他再次抬眼看向上官钧:“也不重要。对吧?”
  上官钧目光温和,凑过来吻在姬安唇上:“对,不重要。”
  第203章 癣疥
  中书令吕绅放下手中的信,再摘掉老花目镜,端起茶杯,靠到椅背上慢慢喝著有些温的茶水。
  信是两年多前被贬为西祥知府的潘济所写,讲的却是江东帛兴县有人诈称生下龙子,以此行骗之事。这件事已被大理寺派去的大理丞高勉审清,信中将整件事的原委讲述得清清楚楚。
  吕绅在脑中估算了一下,从高勉审案的日子,到消息送到西祥,再从西祥送信进京,时间非常紧。必得是帛兴那边刚审完,就立刻通知西祥才来得及。
  由此推断,潘济哪怕没有参与行骗之事的策划,也必是提前知晓,一直在关注后续发展。毕竟,帛兴那桩案子,连京里都没有听说。
  潘济在信中倒是没有多说其他,彷佛只是和吕绅分享一桩听来的事。但吕绅和他相交多年,很明白他写这封信的意思——此事有可利用之处。
  尤其是在即将开战的现在。
  朝廷备战的消息,虽然只在京中和西北传开,但吕绅相信潘济必然已经知道。现下还没对外公布的,只有姬安和上官钧一同亲征这一条。
  只是……
  吕绅放下杯茶,抬手揉捏起眉心。
  自从丰泰元年秋,姬安提出朝廷在灾年进行低息或无息放贷,却引起大范围反驳之声后,除了政事堂没有变,其余官员都变动频繁。
  短短两年时间,当初反对最为强烈的那批人,甚至都不是贬谪到地方,而是调往没什么权力的边缘之处,被寻出错的就干脆直接罢了职。
  吕绅和潘济早些年里为本学派夺得话语权的布置,现在已经被拆了个七零八落。
  如今的朝堂,哪怕还达不到姬安的一言堂,但也相去不远。有上官钧在旁辅佐,姬安提出的所有想法,都在一步步实现。
  吕绅在政事堂里仔细观察了两年多,终于不得不承认,当年他和潘济完全看走了眼。
  姬安和上官钧从没有为权力争斗过,恰恰相反,他们在执政立场上一直都是一致的。
  吕绅不知道在西祥接收京中消息的潘济能不能看透,但吕绅自己,现在可以说已经被半架空了。
  若是按潘济所想,在即将开战之际,抓着一件小事做文章,无非就是仗着姬安要优先保障西北战事,为了稳住朝堂只得做出让步。
  但,只有战事不顺,讨到的便宜才有可能占得住。如若战事顺利,等姬安抽了出手,必然会把这次搞事的人全都摁下去。
  难道……潘济觉得这一仗会输?
  吕绅不由得皱眉——潘济不会是想做点什么吧……
  不过,他随即又微微摇头——应当还不至于,潘济年轻时也对西北有过野心,再怎么样也不会做出叛国之事。
  那么,就是潘济很不看好这一仗。
  其实这也是吕绅至今的困惑之处。
  除非能一战攻下打骨鲁都城,把打骨鲁赶回草原上去流浪,否则,他真想不出有现在开战的必要性。即使他猜到有新武器,但战争不是光有武器就行,何况打打骨鲁的最困难之处反而不在前方,是在粮道。
  还是说,姬安根本没想过进攻打骨鲁都城,就单纯地只是往西北推进,打下几座关隘城池?但仅仅是这样的目的,姬安会亲征吗?以吕绅的观察,姬安并不像是这样好大喜功的人,上官钧就更不是了。
  吕绅改而按揉额侧——看不透,他完全看不透。
  但他知道,姬安和上官钧都不是能容人挑衅的性子。
  吕绅目光落在放于桌面的老花目镜上,那是丰泰二年他过寿时姬安赐的。近年来他看小字越发吃力,戴上这目镜就能好上许多。
  姬安向来是个大方的天子,若是老老实实跟着姬安走,还能分到一口汤喝。哪怕今后家族利益有可能会受损,但至少自己这个小家可以保全。
  吕绅叹口气,提笔给潘济回了封信。只夸了夸大理寺反应迅速,没有让骗局扩大影响天子声誉,别的都没说。
  唤仆从进来将信送去驿馆之时,他顺便吩咐人去叫自己在京中的几个得意门生来家里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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