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试点地区的近百所高校将大幅调整招生政策,减少一半的免试录取的名额,这些缩减的名额将全部转入普通联邦高考招生计划, 预计将使三州通过统一联邦高考录取的学生人数增加约两万人。
  “如果真是选举布局,”贺衍的声音很轻, 像是在自言自语,“那些工厂所在地, 都是后来裴行赫竞选时的关键选区。”
  贺衍的目光扫过书桌上的一张地图, 上面标注着去年的各大选区。
  贺衍的瞳孔忽然收缩, 他抬头看向杭凌一。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
  杭凌一平静地说道:“你想得没错, 所有被迫关停的工厂,恰好都位于当年选举中态度摇摆的州市。”
  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浮现在贺衍心底,这些工厂的关停不仅清除了裴行赫上台的政治障碍,更在民间制造了对前任政府的不满情绪。
  这时候作为副总统的裴行赫又开始推动教育改革, 恰好给了民众新的希望。
  贺衍盯着文件上的数据,眉头紧锁。
  虽然所有线索都指向裴行赫,那些工厂关停的时间节点以及地理位置,都与他的政治轨迹高度吻合,最终裴行赫也确实登上了总统之位,但贺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明显了,如果真是裴行赫所为,以他目前展现出来的政治智慧,不该留下这么多可追溯的痕迹。
  更何况,那些被关停工厂的工人后来大多都成了裴行赫的坚定支持者,这一点也说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他现在就是一个没权没势的普通人。想得再多,也没有太多用处。
  贺衍把文件合上,他不经意地看了眼窗外,眸色忽然盯住了。
  贺衍眯了下眼,他快步走到窗帘后面,目光微垂,落在了酒店对面的咖啡馆。
  杭凌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窗外纷飞的雪花模糊了视线,但依旧能看出咖啡馆内坐着几个人。
  咖啡馆的门前停着一辆很普通的银灰色私家车。
  贺衍低声说道:“看到那辆车了吗?”
  “还有咖啡馆里穿灰色夹克的男人,在我去洗澡前,他就一直坐在那里,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他的姿势却几乎没有变化。”
  贺衍眯起眼睛:“这些是监视你的人吗?”
  淡金色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跟着自己的那批人,在贺衍来之前他已经全部清理干净了。
  杭凌一摇头:“这一拨人,他们不是冲着我来的。”
  “我对这辆车有印象。但在我从酒店出发的时候,这些人并没有出现,是离开机场才开始跟在我们身后。”
  杭凌一停顿了一下:“贺衍,他们的目标或许不是我,而是你。”
  贺衍脸色微沉,纷杂的大脑突然有了头绪,眼前忽然闪过一张脸。
  他把毛巾从头上拿下来,眉梢压低,整个人散发着低气压:“稍等我一下,我去打个电话问问。”
  贺衍的头发还没擦干。
  淡金色的眸下意识落到了发梢,顺着那水滴从胸前滑落。
  杭凌一抿唇,他找到了一条干燥的毛巾,扔到了贺衍头上:“就算屋里有暖气,但到底是冬天,你头发还湿着,先吹干穿上衣服再打吧,不急于这一时。”
  屋内的暖气的确很足,贺衍即使只围了一条浴巾,也并不感觉冷。
  可杭凌一却包裹得严严实实,只脱掉了大衣。
  贺衍忽然问道:“你感冒了吗?昨天在电话里听到你在咳嗽。”
  杭凌一眨了眨眼,淡金色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但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碰了一下。
  他摇了摇头。
  那可能是自己听错了,杭凌一现在的声音也不像感冒的人。
  贺衍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他吹完头发,他拧着眉打通了鄢忬的电话。
  一分钟后,贺衍挂断了电话,表情称不上好也称不上差。
  “有结果吗,要我帮你甩掉他们吗?”杭凌一问。
  贺衍语气平淡:“不用管他们了,是我一个‘长辈’派来的,保护我的。”
  杭凌一若有所思地点头,目光再次扫过窗外。
  “台明市最近不太平,你那个长辈考虑得很周到。”
  杭凌一抿唇,浅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上周有个调查记者在停车场被袭击,现在还在icu。无论发生什么,别单独行动。”
  夜色深重,两人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杭凌一把浴室的门锁扣紧,将急救箱放到了洗手台上。他解开衣服,左臂动作明显滞涩。
  绷带拆开后,狰狞的贯穿伤暴露。杭凌一面无表情地往伤口上倒了点消毒液,撒上药粉,咬住绷带一端重新绑上了绷带。
  开庭那天,台明市地方法院审判庭外,法警正在一一审核入场人员的身份证明。
  一个市级的地方法院,流程居然比之前他在铜海观摩的那些法庭还要严格。
  贺衍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拿出旁听证递给了法警。
  法警对了下信息,拿出金属探测器在他身上探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违禁物品。
  法警看了他一眼,用警棍示意他进去:“禁止录音录像。”
  审判庭比想象中空旷。
  座位呈阶梯状排列,前两排坐着几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正低声交换文件。
  贺衍站在最上方的台阶俯瞰,最终选择了一个角落的位置,这里能够把整个法庭都尽收眼底。
  右侧被告席上,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大腹便便,但一脸倨傲,满满的官僚风。
  左侧原告席上,杭凌一正在整理证据册,他旁边坐着的应该就是新亚化学的厂长。贺衍见过他的资料和照片,刚刚四十出头,但现在苍老得像是五六十岁了。
  杭凌一看到贺衍,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但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全体起立。”
  审判长入席,看起来年龄有六十多岁。
  如果不是贺衍一直看着这个审判长,也很难注意到他在看到杭凌一的时候表情微妙的变化。
  法槌敲响,杭凌一起身。
  “原告方主张,环保部门的处罚决定违反《联邦行政程序法》……”
  在他说话的同时,投影仪上亮起了保护动物的尸检报告。
  “根据最高法判例……”杭凌一引述时微微抬头,目光看向了坐在上方的审判长。
  休庭铃响起,贺衍数了数进出审判庭的人数,十二名法警,比常规的要多三倍。
  他在走廊拐角,百无聊赖地趴在窗沿,等待开庭。
  忽然听到旁边一阵吵闹,杭凌一不知为何被几名记者围住了。
  “杭律师,听说您父亲是最高法的大法官,这件案子的走向——”
  贺衍眉心蹙起,法院怎么会允许媒体记者入内,这条走廊的尽头可是还贴着“禁止采访”标识。
  这个记者明显不怀好意,其他记者都跟杭凌一保持着职业距离,唯独这人几乎要把录音笔戳进杭凌一嘴里,摆明是要激怒他。
  他的问题带着明显的引导性,不论杭凌一如何回答,都有解释。
  有些真相可以心照不宣,却绝不能宣之于口。
  特权阶级跟普通百姓自然不一样,即使联邦百姓对这事早已心知肚明,但一旦被摆到明面上,就会变成必须被严肃处理的事件。
  即使这场案子胜诉,也会被媒体新闻扭曲成权贵干预司法的丑闻,那些网络看客更不会在乎判决是否公正,他们只会记得这不过是又一个特权阶级在操纵游戏。
  贺衍眼神一凛,那个记者的袖口那里,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
  贺衍不动声色地挤进记者群中。
  他故意踩住那名记者的鞋跟,在对方踉跄的时候扶住他的手臂。
  他佯装惊讶地啊了一声,用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开口:“这位记者先生,你是哪家媒体的,真的是记者吗?”
  贺衍随意瞎扯,但振振有词,令人信服:“您的胸牌媒体编号怎么还是旧版本?你难道不知道根据联邦今年新出的采访条规,这属于无效证件,无法进行采访。”
  那些记者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一瞬,趁这个瞬间,贺衍朝杭凌一使了个眼神,后者会意,迅速转身离开。
  那名记者发现了杭凌一离开,正准备追上去继续,却被贺衍扣住了手腕。
  不过眨眼间,走廊里早已不见杭凌一的身影。
  男记者吃痛地嘶了一声,正准备臭骂,才发现手腕已经被松开了。
  “实在抱歉,”贺衍故作慌乱松开了手,“我刚才还以为你又要摔倒了,才又扶了你一把。”
  贺衍耸了耸肩,眉梢挑了下:“啊,你看我这脑子,我给记错了。联邦今年新出的规定不是采访条规,而是隐私权保护法。”
  他从记者的袖子里拿出一个微型的摄像头,扯了下嘴角,笑着碾碎了。
  贺衍眨了眨眼:“比如这种隐藏拍摄设备,没有经过被拍摄人允许,是犯法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