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星河湾一号楼。
天色已经黑了下去,只有宿舍门前只有左右两盏路灯,周围的两侧都很暗,也没多少人从宿舍楼前经过。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阴影处,看不清他的面容。
贺衍正准备迈上宿舍大楼的台阶,熟悉的声音让他的脚步骤然顿住了。
“阿衍。”鄢忬从暗处走了出来,恰巧这时有几个人正从寝室楼里出来。
贺衍皱了下眉,他抿了下唇,拉着鄢忬的袖子就往暗处走。
周围没人后,贺衍松开了手,却被鄢忬反手握住了手腕:“你这里,怎么受伤了。”
贺衍不自在地抿了下唇,甩开了他的手:“小伤。”
“阿衍,最近岑靳有出现过吗?”
“没有。”贺衍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鄢忬平静地看着贺衍,墨绿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愈发幽深,他往前迈了一步:“你借我赶走岑靳,难道不给我报酬吗?”
“你要什么报酬,”贺衍的表情也彻底沉了下来,“你也不会缺人陪睡,没必要强迫我。”
鄢忬顿时有些无奈,他看着贺衍,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他摇了摇头:“阿衍,我不需要其他人。”
贺衍冷下脸,直白地说道,丝毫不留情面:“那就没得谈了,我不会再接受你的‘治疗’。”
“岑靳现在被岑德越看得很严,他不会来骚扰你。”鄢忬无奈地笑了下,他换了话题,“不过,你最好不要和杭凌一掺和在一起。”
“叔叔,我的交友你也要管?”贺衍眉梢一挑,嗤笑一声,他的神色愈发不耐,直接转身离开了。
鄢忬没有再阻拦他。
“阿衍,生日快乐。”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瞬间就被风吹散。
十一月的雨下得绵长而阴冷,明明温度也不低,但空气里的潮冷几乎要渗进骨髓。
黄弘资正在和女朋友煲电话粥,声音里的甜蜜都在空气里都快拉丝了。
“放心,我当然会和你一起去看的,我也很喜欢行水啦。嗯嗯,他得了最佳新人奖,我也超级为他开心——”
黄弘资说完这些讨好女朋友的话,忽然后知后觉地闭上了嘴,woc,行水和贺衍关系不好,他刚才不应该说得那么大声的。
他偷偷瞥了眼贺衍,没想到刚好被贺衍抓包了。
黄弘资尴尬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继续打电话。
贺衍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手臂上的伤已经彻底愈合了。但杭凌一到现在还没回铜海,也不知道化肥厂那件事他查得怎么样。
贺衍划开手机锁屏时,本来是想点开微讯,但不小心点到了旁边的软件。
软件推送的视频瞬间映入眼帘:[双喜临门,行水生日当天荣获联邦最佳新人奖]
视频自动播放,聚光灯下,画面里的卷发男人站在领奖台上。
他抚摸着奖杯,唇角扬起:“……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被他一直看见,才不会被他遗忘。”
贺衍面无表情地叉掉软件,给杭凌一打了个电话,但电话没人接,大概过了几分钟。
他收到了杭凌一的一条消息:[最近有些事,不方便联系,过段时间我再联系你。]
但十几天过后,已经到了十二月,杭凌一依旧没有联系。
贺衍亲自去了一趟法院,却从那些法院公职人员的口中,得到了杭凌一今天上午递交了辞职信的消息。
贺衍疑惑不解,他再次拨打了杭凌一的电话。
这次,电话终于接通了。
第93章
昏暗的书房内, 杭凌一坐在书桌前,银发在脑后束成一束,在台灯下泛着冷冽的光。
他接通了贺衍的电话, 淡金的眸色暖了些许:“嗯, 我今天才回铜海。这件事电话里说不清楚。”
贺衍眉头皱起来,是说不清楚, 还是不方便说。
十二月,周三。
天已经开始陆陆续续下起了小雪,地面已经覆上了一层白。
因为临近期末,几乎没有学生会缺课。黄弘资也是如此,上午上完最后一节的经济学原理后, 黄弘资就去了图书馆复习。
黄弘资哈了口冷气, 走进宿舍楼大门的时候, 刚好看到贺衍急匆匆地赶出去。
今天上午的经济学原理,鄢老师点名了,点到了贺衍。他帮忙答道了, 鄢老师似乎看出了他不是本人,但并没有说什么。贺衍好像也就前几周去上过这节课, 后面就没有去过了。
一个半小时后,贺衍出现在了杭凌一的公寓门前。
他按响门铃, 杭凌一打开了门。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贺衍的发梢上缀着零星的还未融化的雪花, 鼻尖冻得有些红, 但眉眼却比外面的寒意还要锋利, 直直地落在了杭凌一身上。
“那个工厂后面到底牵扯到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把毛巾扔到了贺衍头上:“擦一下,别感冒了。”
杭凌一打开了书房的大门。
“联邦的法律体系已经彻底腐烂了,从上到下, 都烂透了。”他的声音很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案件事实。
书桌摊开的文件上显示着近几年被突然关停的各州的工厂,它们大多位于偏远地区,规模不算特别大不大,但其中大多都经营良好。
“我顺着启鸿化肥厂的线索,查了另外两家工厂。但在仅仅过了一天,这三家工厂就立刻拥有了合格的经营资格,甚至可以从网上找到几个月前的备案。不管是程序还是合法性,都完全符合联邦的法律要求。”
“这件事我还在查,但目前进展不大。”杭凌一揉了揉眉心:“而且,我们当初只聚焦了一个方面。但剩下的这些工厂,问题也很多。”
除去当初重点关注的那三家,剩下大部分工厂几乎都在短短几个月内经历了被强制拆迁,随后土地被收购,紧接着这些土地就被联邦规划为“重点开发项目”,而背后的资本方则获得了巨额补偿。
“关停程序全部有问题。”杭凌一揉了揉眉心,“吊销执照,低价收购,高价索赔,每一步都完美地踩在法律的红线内。”
贺衍沉默了片刻,他抬起眼:“这些工厂,一半以上都选择上诉,但都没有任何结果。”
杭凌一眸色晦暗,他扯了下嘴角:“上诉怎么可能有用。”
杭凌一冷笑一声:“我查了两个月,但所有线索都在最高法院被截断了。连我父亲——”
他顿了顿,指节微微发白:“都亲自下令压下了相关上诉。”
窗外的小雪逐渐变大,窗沿边上堆积了一层厚厚积雪。
杭凌一的声音却依旧冷静:“内部已经无药可救了。”
他站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机票。
贺衍看到了机票的目的地。
“你要去亚纽州?”他开口问道,声音比想象中哑。
“亚纽州有一家工厂是今年十月才被关停的,案卷还压在州法院。贺衍,我之前告诉过你的,我讨厌现在这种腐朽的制度。”
“我会从那里开始。”他轻声道,“从外部击垮,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唯一方法。”
从古至今,改革都不是一件小事,成则开新局,败则生动荡,从来都不是轻飘飘一句话的事情。
联邦的制度溃烂,不是一个人的责任。
贺衍语气冷静:“你的父亲也在局中,这不是一件小事,也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做到的事。”
杭凌一却忽然唇角弯了弯:“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试试。”
“别死了。”贺衍转身走向门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十二月的寒风卷着细雪,铜海大学的寒假正式开始。
林医师今天没来,针灸馆里工作的就只有苏医师一个人。
如果不出意外,这大概是贺衍最后一次来这个针灸馆。
贺衍推开针灸馆的门时,门外的铜铃发出了声响。
“热敷二十分钟后再开始针灸。”苏医师对青年轻声嘱咐,转头看向刚走进来的贺衍,对着他笑了笑,“昨天关店了一天,昨天的那位客人的治疗移到今天了。我先生他今天又没来,得先给这位客人做。小贺,你可以等一个小时吗?”
他今天本就比平日来早了一点,贺衍点点头,坐在椅子上,虚无地盯着一个点发呆。
但不知怎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坐在诊疗椅的黑发青年身上。
他坐得极稳,脊背绷成一道冷硬的弧,椅子仿佛只是虚设。
他背对着自己,头上戴着热敷的药熏眼罩,明明看不清脸,但贺衍却莫名熟悉。
贺衍眉头微蹙,但并未多想。
苏医师走到那个戴着眼罩青年身边,轻声问道:“小裴,现在感觉怎么样?”
最开始来就诊的时候,这个孩子的左眼已经完全失明了,但好在右眼并不严重,可以正常视物。
“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