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贺衍俯身靠近水池,手指撩水拍到上脸上,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浸湿了微卷的睫毛,也浸湿了鬓角的碎发。
贺衍盯着镜子,头发的确长了,但他不打算现在剪掉。贺衍直起身,随手抓起一旁的毛巾,将脸上的水擦拭干净。
贺衍打开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之后随即删除。
他站到窗外,看着左边的那栋明显要低矮一些的安宁楼,陷入了沉思。
刚才他和罗霞聊了一会儿,她的态度不卑不亢,十分淡定。但和上次一样,她说话的时候依旧避开了自己的视线,她甚至不是刻意不看,而是下意识地移开。
他观察过罗霞和别人交流的状态,并没有发生移开视线的这种情况。
这是疑点之一。
他和罗霞聊天大约有二十分钟,最开始他并没有提起林娴和陈月香这两个名字,而是快要离开的时候,才随意编纂了一个姓林的雇主的故事,并且稍加改动地插入了裴家的那位电工和陈月香的事,依旧没有提起任何具体的人名。
罗霞的表现依旧很正常,看起来完全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样子。但他那时候并没有明说那位林雇主是男是女,但是罗霞却下意识地把那个姓林的雇主当作了夫人。
这是疑点之二。
虽然仅凭这两个疑点并不能确定罗霞和陈月香有没有关系,但介于原书的狗血程度,再加上十八年前这个年份。他有很大的理由怀疑,罗霞很可能就是陈月香,而且她很可能跟贺家真假少爷这件事有关联。
只是现在这些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
如果罗霞就是陈月香,那她贺忠载对罗霞的特殊“关照”,也就不可能是婚外情这么简单了。
秋日的傍晚,夕阳低垂将天边染成橙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凉意。
贺衍看了眼时间,给杨梅霞拨通了电话。
……
贺衍的声音忽然变大,他的眼神呆滞,声音干涩:“所以奶奶,你真的是因为没什么好送的,才把那个手镯给贺琚了?但你不是说那个镯子是你未来要留给——”
杨梅霞罕见地没有听贺衍说完,而是直接打断了他,笑着说道:“小衍,小琚是个好孩子。他帮你了那么多,你也不要总是对他有那么大的偏见。我看那孩子心地善良,又长得好看……”
贺衍无言以对,只能沉默地听着杨梅霞夸贺琚。他的眉心拧在一起,心里有些发酸,贺琚到底给奶奶下了什么迷魂汤。
奶奶不是说这个玉镯是她的姥姥传给她的妈妈,妈妈又传给她的吗?如果不是因为他知道在奶奶心中这个镯子很重要,他也不会非得往贺琚要回来。
贺衍将手机放到一旁,无声了冷哼了一声,他撇了下嘴,就算奶奶再怎么夸他,他也不会把镯子给贺琚。
日历无声翻动,时光悄然流逝。
贺琚的回归并没有给贺衍在圣洛莱索的生活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影响。闲言碎语或许比之前要多了,但却没多少人敢在贺衍面前嚼舌根子。
周三,没了散打课,多出来了一整个下午。
肚子忽然叫了起来,贺衍看了眼时间,四点半,餐厅已经开门了,正好避开下课的人流。
贺衍从摆渡车上下来,阳光落在身上,带起一阵困倦的暖意,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眸中覆上了一层水雾。
睁开眼的瞬间,一匹黑色的马瞬间闯入视野,正朝着他这个方向狂奔而来。
贺衍眨了下眼,愣在了原地,这匹马,怎么这么眼熟。
第57章
四蹄踏地, 黑色的鬃毛在风中舞动,马蹄声由远及近,节奏急促而有力。
卡洛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贺衍还来不及细想, 卡洛斯就要冲到眼前。然而, 就在它即将冲到贺衍身边时,突然放缓了脚步, 原本紧绷的身躯也渐渐松弛下来。
黝黑的双眼中,神色由锐利转为温柔。它轻轻低下头,温热的鼻息扑到贺衍的脸颊上,它亲昵地蹭了蹭贺衍的肩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愉悦的嘶鸣。
“你还记得我啊?”贺衍笑着摸了摸它的头, 有些疑惑地看着卡洛斯:“只是, 你怎么跑到这里了?”
这个时间点, 路上的人并不多,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梧桐树影斜斜地铺在石板路上, 夹杂着几分秋日的凉意。
贺衍的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就在他牵着卡洛斯往马场走去的时候, 迎面遇上了两个人。
“这周轮到我了,你别跟我抢。”
“抢什么抢, 最开始不是说好了, 轮完两个女生就该我骑那匹黑马了。”
“它一点也不喜欢你, 不然也不会跑了。要不是因为你, 也不会都快下课了,咱俩谁都没能骑上马。”
“好像没有我你就能骑上——卡洛斯在那里!”
两个人小跑过去,脚步忽然顿住了,看到贺衍的瞬间, 两人的表情也整一个僵住了,随后二人对视了一眼,拦住了路。
卡洛斯的耳朵猛地向后贴紧,鼻孔张大,露出牙齿,喷出一声短促而低沉的响鼻,尾巴甩来甩去,看样子像是要驱赶什么。
贺衍也停下了脚步,轻轻抚摸了下卡洛斯的脖颈,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挡路的两个人:“麻烦让一让。”
这些天他真是听烦了裴屷和贺衍的各种真真假假的绯闻,一个狗屁的私生子,居然敢编造这种谣言,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贺衍,他也不用和另外三个人共享这匹马,说不定能和裴屷搞好关系的就是自己了。
“又是你啊,贺衍学长。”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一男生的嘴里发出,他耸了耸肩,整张脸写满了不屑:“不让又如何。”
另一人则是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就过来准备抢贺衍手里的缰绳。
贺衍半眯着眼,肚子好饿,他也没心思和这两个人废话,挨个轮流一人一拳把这俩人拎到了一边,牵着卡洛斯离开了。
整个马场笼罩在一片金色的余晖中,马上就要下课,裴屷牵着阿斯皮尔正欲离开。
阿斯皮尔的耳朵猛地竖起,目光锁定在不远处一匹黑色马身上。它的眼神瞬间变得明亮,鼻翼翕动,喷出一声兴奋的响鼻。
未等裴屷反应过来,它就猛然扬起头,挣脱了缰绳,向那个方向飞奔过去。夕阳的余晖洒在它的身上,白色的毛发如镀上一层金边,鬃毛和尾巴仿若流苏在风中肆意飞扬。
贺衍忽然感觉手里的缰绳紧了,他稍微侧头看了一眼,卡洛斯的耳朵已经竖了起来,眼神明亮,嘴里发出欢悦的嘶鸣,仿佛在打招呼一样。
欢快的马蹄声更近了,阿斯皮尔扬起前蹄,轻盈地跳跃了几下,然后快步奔向卡洛斯。钴蓝色的眼里满是开心。
卡洛斯动了动脑袋,示意贺衍松开缰绳,便立刻迎上了阿斯皮尔。
两匹马靠近时,互相低头嗅了嗅彼此,鼻息交织间,发出了轻柔的哼鸣。它们的尾巴也高高翘起,身体微微靠拢,彼此蹭着脖颈,显得格外亲昵。
贺衍看到白马,便瞬间想起了和它拥有同样眸色的主人。
贺衍眨巴着眼,看着头颈交错,姿态亲昵的两匹马,唇角下意识地勾了起来,不过,卡洛斯之前和阿斯皮尔的关系有这么好嘛。
裴屷从远处缓步而来,脚步沉稳而从容。
阿斯皮尔再次蹭了蹭卡洛斯的头,然后走回了裴屷身边。
贺衍顺势看向裴屷,他的语气轻松,眼底还带着笑:“它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的。”
“这几周卡洛斯一直被不同的人缠着,是阿斯皮尔帮它赶走的。”裴屷语气平淡地解释了一句,他意味不明地扫了贺衍一眼,随后移开了视线:“也是巧了,我晚上正打算联系你。”
裴屷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不太妙,贺衍握着缰绳的手紧了一些:“发生什么事了吗?”
“贺衍,你难道真的想和我订婚吗?”裴屷摸了摸白马的额头,复杂的眼神中透出一种难以捉摸的平静,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
因为那份合同,他之前从来没考虑过贺衍和贺忠载会是共谋这种可能性。
他被下药当天就进行了血检,血液里残留的药物是nhad,一种可以口服并且副作用极小的麻醉药,上瘾性很低。
nhad价格昂贵,流通率不高,但因为会在短时间使人失去意识,且醒来后会忘记昏迷时发生事情,已经被联邦列为违禁药物。
但这种药表面上是禁药,实际上在各大医院均有流通。母亲后期病入膏肓,一直靠这种药缓解疼痛。
贺家有两所医院,能搞来这种药并不奇怪。
他那时候根本不认为nhad会和贺衍有关,因此找黑市上近期的nhad交易这件事被他往后搁置了。
但是当黑市上近一个月的交易记录全部呈现到眼前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如同毒药般渗透进血液。他不想怀疑,但心底的阴霾却始终无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