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贺衍充耳未闻,他对着裴屷点了点头,“麻烦你过来一趟了, 快结束了。”
  夜风吹拂,喷泉的水珠在月光下闪烁着隐约的细闪,棕榈树的影子随风摇曳。
  如果忽略耳边含着怒意的吵嚷,这景色也算是宜人。
  “贺衍!”路德维格嘴唇微颤,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将他强压的愤怒重新燃起。
  路德维格目眦欲裂眼中泛血丝,他知道他不应该这种作态,但嫉妒与愤怒交织,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
  路德维格的语气带着透骨的森然冰冷,直刺向贺衍:“果然是从贫民窟里走出来的私生子,果真是上不得台面。你以为你能一下子攀上两个人吗,在他们看来你不过是一个摇尾乞怜的狗罢了,高兴了就帮你一把,攀炎附势的可怜虫,你真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吗。”
  裴屷微微抬眸,无声地看着路德维格,像是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贺衍眼神轻飘飘地掠过路德维格,连多余的一秒都不愿意留下,修长的手指随意整理了下刚才被弄乱的袖口,语气冷淡:“你真以为监控完美无缺吗?”
  贺衍的声音里透露着毫不掩饰的厌倦,路德维格心脏忽然一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在悄然逼近,压得他喘不过气。
  银月低垂,贺衍的眉间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路德维格,漏洞太多了。监控视频本身或许没有技术缺陷,但——”
  “周六的确天气不错,但你忽略了别墅后门的朝向,即便是炎夏,光线也不会像视频中那么充足。先不说人影的长短,但当天的风向,和背景中树叶的朝向也不符。”
  这还要多谢你把视频发给我,不然我也不能找到你完美无缺的‘证据’里的漏洞。”
  路德维的呼吸急促,拳头紧握,眼中只剩下面无表情的贺衍,他完全忽略了站在一旁的裴屷,甚至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就算是这样,我也能让你定罪。”路德维格眼底的恶意喷涌而出,语音微扬:“你不信吗?”
  裴屷正欲说话,但被贺衍抬手轻轻制止。月光洒在贺衍修长的身影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银辉。
  贺衍的眼神清冷且从容:“路德维格,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至少现在,我这个贺,是贺家的贺。”
  路德维格指尖微微颤抖,他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一旁站着的裴屷,心脏猛地一缩。他刚才居然忘记裴屷就在旁边了!
  贺衍既然能请来裴屷,那贺忠载就不可能放弃这个儿子。他之前所有的威胁都建立在贺衍是一个不受宠的私生子上,但现在一切都不成立了。
  路德维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之前……可能是我搞错了,监控里的人不是贺衍,抱歉。”
  “你的确搞错了,因为那天中午,他和我在一起。”裴屷的眼神淡淡落在路德维格身上,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路德维格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彻底得罪裴屷了。恐惧如潮水般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路德维格脚步踉跄地转身离开,背影格外狼狈,彻底消失在两个人的视野内。
  夜风轻拂,带着一丝凉意,裴屷的声音忽然在寂静中响起,“似乎不需要我,你也可以对付路德维格。”
  裴屷目光落在贺衍的脸庞上,带着几分探究,却不显逼人。
  “有你在,事情会更稳妥。”贺衍眨了眨眼,目光平静而从容,“狐假虎威,才能震慑住他。”
  周五下午。
  黄昏的圣洛莱索染上一层金色。
  诺布莱斯区大门。
  贺衍站在大门一侧,拎着一个单肩包。他眉头微皱,望着远处的天空,目光游离。
  一阵低沉的引擎声逼近,声音轰鸣如同野兽的怒吼声,贺衍抬头,一辆线条凌厉的黑车从门内疾驰而出,宽大的进气格栅仿佛猛兽张开的巨口。
  是上次见过的那辆车,贺衍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眸中散漫着淡淡的躁意。他的背包中还放着一个崭新的生日宴会请柬,只不过这次被邀请人的名字变成了岑靳。
  车在百米外猛然刹住,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贺衍蹙眉,再次抬头,还没反应过来,那辆车已经倒车稳稳停在了他面前。
  车窗缓缓降下,岑靳坐在驾驶座上,灰蓝色的眸子满是笑意,“上车吧,没等太久吧。”
  贺衍眼缓慢地眨了眨眼,坐上了副驾驶座,他略有疑惑地问道:“怎么是你开车?”
  岑靳眉梢微挑,手指轻撘在方向盘上,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坐稳了,我开车可不太温柔。”
  话音未落,引擎猛然轰鸣,车子如离弦之箭般猛地冲了出去。
  贺衍惯性重重地撞向椅背,下意识地抓住了扶手,耳边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岑靳的低笑声。
  贺衍的身体随着车子的加速微微前倾,很快便调整了姿势,稳稳地靠在椅背上,面色平静。刚才的疾驰似乎并未对他造成太多影响。
  岑靳用余光瞥了眼贺衍,唇角的笑意微微收敛。
  车内陷入一片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喧嚣声。
  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沉默在车内蔓延。
  贺衍的目光落在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天色渐暗,街道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将整条街映照得如同白昼。
  灯火通明,人流如织,璀璨的光芒透过街边高档橱窗的玻璃洒在路面,仿佛铺上一层碎金。
  首都的夜晚与罗河县截然不同,那里街道狭窄,灯光昏黑,这个时间段,街上只剩下零星的路人和偶尔驶过的摩托车。
  车窗外的光影在他的脸上流转,时而明亮,时而暗淡。
  岑靳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贺衍的目光忽然被远处一座高耸的建筑吸引,红十字符号高挂在建筑上方。他的眼睛微眯,唇角不自觉地抿成一条直线,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直到车子转弯,医院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贺衍才收回视线。
  车速变缓,停在了路边。
  玻璃幕墙在夜色中闪烁着霓虹的倒影,岑靳侧过头,轻声问道:“要去那里看看吗?刚才经过的淮新多克医院。”
  车内的光线昏暗而柔和,岑靳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语调也比平常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经意的温柔。
  贺衍敛眸,岑家的宅子有好几处,但是无论是哪一条,都不会经过淮新多克医院。是岑靳故意绕路来这里,还是说他开车的目的地根本就不是岑宅。
  不远处的路灯在贺衍的脸上投下短暂的光影,他的睫毛低垂,在微弱的光线下微微颤动,掩盖了眸中的大多数情绪。
  岑靳大概率已经查过,医院里住着的是谁。他不清楚岑靳为什么跟自己玩这种温柔把戏,但只要不表现出过多的重视,岑靳也不会刻意把自己已经知道奶奶所在医院的事情透露出去。
  贺衍打了个哈欠,“不用。”
  “好。”岑靳笑了笑,重新发动了车子。
  黑车疾驰在夜色中,最终停在一家酒吧前。
  酒吧的门面并不张扬,深色的木制门框上镶嵌着金色的花纹,一旁随意放置的木牌上写着——今日店名:虚无。
  贺衍神态自若,丝毫不慌。
  岑靳看了眼贺衍,眉梢微挑,他一点都不惊讶嘛。
  岑靳耸了耸肩:“有个朋友知道我回来了,特意从其他州飞回来找我,推脱不下,不得不来。老头子周日才回来,不过我本来就想着今明两天带你去逛一逛,正好赶上这趟了。”
  贺衍嗯了一声,情绪没什么太大波动。
  岑靳眨了下眼,稍微俯身正准备说什么——
  酒吧的大门被推开,霓虹灯光从门缝中溢出,一个年轻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手腕上戴着限量款腕表,脖子上挂着一条细链,整个人看起来张扬又精致。
  看到岑靳,他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去:“岑哥,你终于来了!”
  岑靳点了点头,手机忽然响了,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蹙。他举起手机,看了眼贺衍:“抱歉,等我一下。”
  岑靳转身迈步离开,走向酒吧另一侧,修长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冷峻挺拔。
  年轻男人的目光随即落在一旁的贺衍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从修长的腿到微微敞开的领口,再到那张冷峻平静的脸。年轻男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好奇和惊讶,总感觉有一点眼熟,但是他绝对没见过这人,不然他不可能会忘记这张脸。
  男人暗啧一声,虽然还有些青涩,但是真是帅得有点过分了,完全不比岑靳差。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目光在岑靳和贺衍身上来回游移,眼底满是戏谑,所以,这就是岑哥说的那位要带过来的小朋友吗?
  贺衍察觉到他的视线,微微侧头,眼神淡漠地扫了过去,眉梢轻轻一挑,带着几分不耐,他轻眯了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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