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如果真如小说那样,下药这事既然会在圣洛莱索闹得人尽皆知,必然已经在上层圈子里传遍了,那对总统的选举是否也产生了影响?贺衍仔细回想小说剧情,毫不意外,一无所获。
  算了,没必要这么阴谋论,也不用想这么多,他也不可能会和这些大人物有什么关联,毕竟这个学期结束前,他就会从圣洛莱索退场,灰溜溜地被赶出首都了。
  按照系统所言,只要完成圣洛莱索的剧情,他就能脱身。
  可若是系统撒谎,那一年后,他要面临的可就是联邦监狱那场重头戏。这可不是什么令人欢喜的好结局。
  但现在,他要考虑的只有一件事。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带着均匀的节奏,既不局促也不拖沓,像是“咚——咚——”的鼓点踩在人的心上。
  裴屷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凤眼低垂。贺衍从思绪中抽离开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柔和的光线模糊了裴屷冷峻的面容,贺衍起身,声音平静:“裴屷,我想和你谈谈。”
  裴屷的目光中隐隐透出一丝不耐,但出乎意料,他并没有拒绝。
  第33章
  裴屷眸色晦暗不明, “你是说要我帮你作证?”
  贺衍点开监控录像,把手机递到裴屷面前。
  裴屷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了几秒便收回了视线,他垂眸望着桌面上氤氲的茶气, 音色冷然, “那你要怎么证明,这不是你在自导自演。”
  话不投机半句多, 自己在裴屷这里的信用既然已经是负值,那就没必要在这个话题上浪费太多时间。
  贺衍嘴角的弧度逐渐放平,语气冷静地直言道:“贺家想要与裴家联姻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我应该都心知肚明。”
  裴屷动了一下,他掀起眼皮看向贺衍, 钴蓝色的眼眸似被冰封一般没有丝毫温度:“那又如何, 我不同意, 此事便不成。”
  裴屷居然是这种反应。贺衍眼角微眯,的确,按照常理, 要想与裴家成功联姻,只需要裴行赫的首肯。但贺忠载表达出的意思却是, 只要他能搞定裴屷,那与裴家联姻这事就是囊中之物。
  贺忠载如此确定, 必定有所依托。要么贺家和裴家之前早有约定, 要么便是他掌握着什么和裴家有关的秘密。
  贺衍眉宇间透着一股从容, 声音平稳有力, 每一个字都极其清晰且冷静,“贺忠载在几年前便已经知晓我在何处,但早不找晚不找,偏偏在这个时候把我接了回来。
  你自然是可以拒绝, 但贺家若是铁了心想和你家联姻,势必会想方设法让你同意。三十六计,人海战术,走一个来一个,一个不行就找一堆,按照你喜欢的样子造一个出来也说不定,到那时你要如何?”
  虽然是玩笑话,但贺忠载说不定还真有可能会干出这种事情,贺衍嘴角微微勾起。
  裴屷周身萦绕着低气压,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原本温润如玉的脸庞仿佛覆上了一层寒霜,眼眸此刻冷如冰刃,目光如实质般刺向贺衍。
  贺衍眼神直视对方,既无挑衅也无畏惧,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我对联姻毫无兴趣,也不打算把自己当作筹码被卖进裴家。”
  裴屷凤眼微眯,望着窗外雨雾湿重的阴沉天色,目光不自觉地飘远。
  过了一会儿,裴屷才出声,目光落在贺衍身上,带着一种克制的审视,声音异常平静:“即便你所言非虚,但一个连人生都不能自己做主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和我讨论。”
  “谁说不能。”贺衍将一份装订好的合同递给了裴屷,眼尾微挑,气势陡然一变,“联邦法律虽然令人诟病,但是这一条倒是不错。”
  裴屷翻开,眉头逐渐蹙起。一旦合同签订,甲乙双方不论以任何形式缔结的契约都自始无效,自然也包括缔结婚姻。
  只要他签下这份合同,那贺衍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毕竟贺家可不会白白养着一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私生子。
  裴屷深邃的眼眸却隐隐透出一丝波动,“你是认真的?”
  贺衍神色平静,没有丝毫闪躲地迎上裴屷的眼睛,“名字我已经签上了,这份合同只是最基础的保障,但至少能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裴屷短暂抿了下唇,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他眸中的冷意渐渐消散,冷凝的气氛逐渐缓和。
  贺衍笑了一下,语调微微上扬,抬眸和裴屷对视,“对了,有件事你大可放心,李教练的建议我肯定同意。”
  裴屷抿唇,眉梢微微一动:“是我误会你了,如果你不想换——”
  贺衍眼睛亮起来,眸似星光乍现,语速比刚才快上不少,“不不不,我想换。既然你能让教务处换课,那能不能把我周三周四的课改成我原来选择的散打和枪械课。”
  裴屷不知道怎么描述现在的心情,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地表示出对自己的嫌弃。
  看裴屷一阵沉默,贺衍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事,要是不行也没关系。”
  裴屷瞥了眼贺衍骤然暗下的眼眸,“也没说不可以。”
  那双眼睛还是亮一点好看。
  一个小时后,两人初步达成了共识。
  裴屷眸色深沉,不知是在回忆什么,语气也瞬间变冷,“父亲并不拒绝与贺家的联姻,甚至乐见其成。”
  贺衍疑惑:“不对吧,那之前贺琚——”
  裴屷嘴角紧绷,冷声道:“父亲说贺琚的命格与裴家相冲。”
  所以贺忠载才把自己找回来。
  贺衍敛眸,怪不得刚才说贺忠载会搞人海战术的时候裴屷反应那么大。因为他比自己更确定,贺忠载绝对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而且,这也与小说对上了。
  裴屷似乎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路德维格·卡森威胁你的目的是什么?”
  贺衍眨了下眼,这倒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简单说了一下,顺便问了句:“卡森家族出了什么事吗?”
  “我不太关注。我会让人查一下,有结果了告诉你。”裴屷眉头微蹙,“但如果他想搭上岑靳,为什么不直接去拜托他,反而要去威胁你?”
  “你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贺衍嘴角抽了抽,他也不认为自己和岑靳的关系有多好,路德维格的脑回路可能和别人不一样。
  裴屷垂眸片刻,随后抬眼看向贺衍,“我和岑家的人接触不多,但如果是岑靳,有时候谣言未必就不是真实。”
  贺衍眼中的深思转瞬即逝。
  虽然大部分事情两人都达成了共识,但还有一件事依旧争执不下。
  裴屷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而有力,“只要在路德维格污蔑你时帮你作证,就已经能代表我的态度。因此参加你的生日宴会并非必要。”
  贺衍冷静地分析:“我接触贺忠载的时间并不长,但毋庸置疑,他极其多疑。你的性格和秉性他不可能没有调查过。既然你认为无法从裴副总统那里得到更多消息,又想知道裴家和贺家背后的真相,那必须先取信于贺忠载。口说无凭,只有你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才能让贺忠载确信我的价值,才能更大程度对我放松警惕。”
  两个人对视,目光在空中交撞。
  裴屷率先移开视线,“我知道。”
  贺衍冷笑,“但你还是不想去。”
  裴屷也跟着冷笑了一声,“如果不是贺忠载威胁你,你也不会逼着我去。”
  直到夜幕降临,天彻底黑透,两人终于达成一致。
  空无一人的客厅,茶香渐渐散去。茶几之上,只余一张金丝镶边的请帖。
  雨夜,天空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有路灯在雨幕中投下昏黄的光晕。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味,贺衍忽然踩到一个水坑,水洼溅湿裤腿和鞋袜,他的脚步变得沉重而黏腻。
  贺衍蹙了蹙眉,得快点回去换裤子。
  别墅就在前面,只是灯已经全暗了。还不到九点,贺琚这么早就睡了吗?贺衍甩了甩伞上的雨滴,输入密码打开了大门。
  贺衍把伞放到玄关,打开了客厅的灯。
  “还以为哥哥今晚不回来了。”沙哑的声音从沙发那处传来。
  贺琚半靠在沙发上,他轻咳了几声,指尖微微蜷缩,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微卷的碎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脸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唇色淡得几乎透明,带着一种病态的美感。
  发烧?流感?病毒?有传染性吗?贺衍眉头微蹙,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你生病了?吃药了没有?”
  贺琚又咳了几声,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几分压抑的痛苦,“可能是受凉了,现在头有些晕。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就有点感觉不对劲。”
  昨天晚上,贺衍嘴角一抽,“那你多注意休息——”
  “哥哥不照顾我吗?”贺琚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与恳求。
  平日里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眼眸,此刻微微阖着,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显得很是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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