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岑靳的声音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
贺衍眉梢微扬,这些话,他似乎听马英帆说过,只是,岑靳了解到的明显比马英帆更加详细。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会清楚这件事,”岑靳嗓音中还带着没有散去的温柔,灰蓝色的眸子对着贺衍眨了眨,“因为当年那个种玫瑰的人就是我爸。不过虽说如此,我也是前几年才知道的这件事,之前从来没来这里看过。”
“既然这么有纪念意义的地方,那你当初怎么不来圣洛莱索上学?”贺衍顺着他的话随口问了句。
岑靳轻咳了一声,“这个嘛,因为我这个人就适合隔壁的教育,圣洛莱索实在太宽松了,不太适合我。”
贺衍忍俊不禁,“哦。”
岑靳浓眉微挑,尾音微扬,“怎么,你不相信。”
贺衍神态已然放松,他摇了摇头,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岑靳灰蓝色的眼睛满是笑意,“看在我都说了这么多的份上,刚才生的气应该消了吧。怎么样,要不要陪我去看看我那片玫瑰园,难得这么好的天气。说起来也是有缘分,当初咱们第一次见面,我就是被我老爸吩咐着去给我妈买玫瑰花。”
夕阳的余晖模糊了岑靳的棱角,他没有再看贺衍,岑靳站在窗边向外望去,不远处是一片瑰艳。
这家伙可真是狡猾,这样说几乎没有给自己拒绝的机会啊。不过,跟几乎不怎么熟悉的同学一起去看玫瑰园,还真是奇怪。
贺衍同样也笑了,但紧接着便摇了摇头,“抱歉,我没办法去。”
灰蓝色的眸底有一瞬的冰冷和诧异,但瞬间就被掩盖。岑靳耸了耸肩,看起来似乎是毫不在意,但是语气却似乎暴露了他内心的失落,“没事,等我们熟悉之后,可能你就不会拒绝了。”
贺衍眨了下眼,“大概率还是会拒绝。”
岑靳垂眸,夕阳被睫毛遮挡,眼底变暗。他的眼睛耷拉下来,有些低落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对玫瑰过敏。”
岑靳嘴角抽搐,表情也差点崩不住,他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此刻全没了。
两个人此时已经走出了德伦丘斯。
周围的视线或隐蔽或大胆,落在他们身上,难免会有窃窃私语传入耳侧。
岑靳隐晦地观察着贺衍,发现他几乎完全不受影响。岑靳挑了下眉,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角,“那一会儿要去其他地方逛逛吗?”
贺衍尝试着活动了下手臂,依旧酸胀难耐,他有些糟心地蹙眉,回去得热敷一下,“今天还是算了,我得先回去。”
岑靳眉头微动,满是担心地问道:“你的肩膀,没事吧?”
他靠近贺衍,似乎是想帮忙按摩下,随后又想起贺衍刚才说过的话,又收回了动作。
但贺衍已经下意识侧身躲开了,他毫不在意地回道:“落枕了而已,没事。”
微风渐起,雨滴也突如其来地飘落,打在了两人身上。
雨滴越来越大,温度也逐渐变低。
贺衍看了眼已经阴下来的天,“天公也不作美,今天的确不适合逛。既然如此,如果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你冷不冷。”岑靳脱下衣服,正打算披在贺衍身上,但突然出现在贺衍头顶的雨伞,打断了他的动作。
“不麻烦你了。哥哥,我正好带伞了,要一起回去吗?”
第30章
雨水被伞隔绝, 啪嗒啪嗒的声音有规律地在耳畔回响。
贺衍转过身,眼底还有几分藏不住的惊讶,他狐疑的目光从贺琚毫无破绽的脸上扫过。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水声掩盖了脚步声, 直到刚才听到贺琚的声音, 他才意识到贺琚的出现。
雨势更猛了,空气中满是泥土的味道, 裹挟着隐约的花香。
贺琚眉眼弯弯,他扬了扬手中的伞,“雨真是越下越大了,我刚好拿了两把伞,哥哥, 要不要我们一起走, 给岑同学留一把。刚才我已经给司机打电话了, 他正在过来的路上,我们可以先往那边走着。”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微妙的敌意了。岑靳漫不经心地站直身体,将外套叠好放在手臂。他的姿势看似放松, 实际上没有任何死角,攻守皆宜。
岑靳抿唇, 压住上扬的唇角。真有意思,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藏起了眼底的恶趣味。
雨的确越来越大了。
岑靳的衣服已被打湿紧贴在了身上, 手臂的肌肉坚实有力, 腹肌线条若隐若现, 脸庞的轮廓在雨水下更加清晰而深邃,透出一种难掩的男性魅力。
只可惜这里没人欣赏。
贺衍瞥了眼岑靳,衣服都快湿透了,有外套怎么不穿。
看到贺衍的注意力再次回到自己身上, 岑靳的灰蓝色眼眸低垂,自责与担忧的目光交织,落在了贺衍的肩头。
贺琚似笑非笑,他将伞直接扔给岑靳,“岑同学,雨很大了,你的司机应该也早已待命了。”
贺琚出现的时机可真是“恰到好处”啊。就是不知道贺衍有没有发现,这位送伞工可是从他们出门开始就跟在后面。
岑靳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脸上多余的情绪散去,目光不自觉地飘远,似乎陷入了难言的思绪之中。
上个周末回家,老头子终于说出他让自己来圣洛莱索的真正目的。
老头子也没有过多的吩咐,只是让自己照看好贺琚,如果他遇到危险了帮他一把。
可是,他家把族谱查遍,也找不到能和姓贺的有什么关系。
岑靳将被水打湿的头发随意拢到脑后,深邃的眼眸半掩在长睫下,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带着微凉的冷淡。
五年前,他被送进军队。
五年前的总统大选,贺家站错了队。
如今又一度的选举要开始了。老头子语焉不详,贺家又在这时候冒出来一个私生子。
乌云密布,雨滴密集。
伴随着雨声,贺琚的声音逐渐模糊。
贺衍的眸中没什么情绪,他的眼睛虚空地盯着前方,这周已经过去两天了,生日邀请的进度还是零。在上周末园亭偶遇后,即使坐那么近,他和裴屷也没有任何交流。
明天下午的击剑课,他必须和裴屷聊一聊。
哥哥在我说话的时候怎么能走神,贺琚有些不满地蹙眉,停下了脚步,握紧了伞柄,“哥哥,岑靳这种人,十句话里可不一定有一句真话。”
湿润的雾气夹杂着雨滴毫不留情地打到脸上,贺衍的眼神逐渐聚焦。
贺衍擦掉脸上的雨水,面色如常,语气极其平淡地回了一句,“和你一样吗?”
贺琚笑容灿烂,“哥哥怎么把我想得这么过分,我可不会骗哥哥。”
贺衍瞥了眼贺琚,毫不留情地说道:“反正只要没有被人发现,对你来说就不是骗人。”
贺琚眨了眨眼,哥哥这么了解我啊,狭长的眸中闪现的笑意将刚才的阴霾瞬间冲淡,他的唇角弯起来,“我能感受到岑靳和我是同类。所以哥哥,要记住我说的话,不要被他骗了。”
不然,贺琚眨了眨眼,笑容愈发灿烂,哥哥就会变成愚蠢的次等玩具了。
贺衍没再说话,周遭只余啪嗒啪嗒的雨水声。
圣洛莱索在雨下更显别样的魅力,漫步其中也别有一番滋味在。
只要忽略身边不断靠近点热源。
贺衍嘴角抽了抽,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能不能别靠我这么近。”
贺琚的脚步停下来,低落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可是,我马上就会被淋湿了。哥哥也不想我生病吧?”
贺衍垂眸看了眼自己已经湿透的半身,又瞥了眼只沾湿了裤脚的某人,简直无言以对。
贺衍还没来得及回答,贺琚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在这里我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了,我生病了,只有哥哥能照顾我了。”
贺琚的眼尾略微上挑,带着些许潮红。微湿的卷发遮住了勾魂夺魄的眉眼,但依旧美到不可方物。
雨雾湿重,他的声音很轻,但呼吸几乎像是在耳旁舔舐一般。贺衍有些不适地蹙了下眉,眉宇间沾染了些许愠色。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啊,果然很欠揍啊,这家伙。
“司机呢?你不是说一会儿就过来,现在已经十分钟了,诺布莱斯距离这里最多七分钟的路程。”
“我也不知道。”贺琚语气无辜,狭长的眸子里满是促狭,也完全没有掩盖的意味。
贺衍额头的青筋微微跳动,“我就不该相信你这家伙。”
又过了五分钟,诺布莱斯区的大门在朦胧的雨雾中若隐若现。
“哥哥,车过来了。”贺琚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空气。
贺衍扯了扯嘴角,他也看见了。
第二天上午,雨还在下。噼里啪啦打在屋檐树叶上,又被风裹挟着落到窗面,汇聚成一道道水痕。
大课间的铃声响起,后面就又开始热闹起来。前仆后继络绎不绝,岑靳的周围永远不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