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省得小皇帝再蹭到自己身上。
等小皇帝那阵激动劲过了,后知后觉现在的姿势太亲密, 连忙松开紧抱着时砚的手, 后退一步。
他在时砚身旁席地而坐——因为时砚能控制水, 所以房间内可以保持时刻清洁, 连地面都一尘不染,小皇帝发现这件事之后便再也不肯好好坐椅子了,非要坐地上, 美其名曰这样离时砚更近。
宫中知道小皇帝重视人鱼,连有数的好东西都先紧着偏殿送,于是小皇帝每次一来,都会在时砚身旁看到一些新鲜东西,有时是难得一见的水果,有时是御厨新研制的糕点。
时砚偶尔也会给面子尝上几个,但最终大半还是进了小皇帝的肚子。
十三四岁正长身体的孩子,平日里总会饿,时砚看着他动作斯文却速度极快地消灭一盘糕点,拄着头若有所思。
他是不是应该给小皇帝加上身体锻炼了?毕竟一朝帝王没有一个好的身体是不能负担起繁重的工作的。
时砚沉默片刻,思索着给小皇帝找一位老师,不要求他学成什么厉害人物,最起码骑射要学会吧。
*
骑射老师的事情先放一边不提,小皇帝又忙碌了起来,忙到和时砚放松地单独说话的时间都变少了。
御史大夫经此一事,对小皇帝的滤镜更是加深了数十层,觉得小皇帝非常聪慧只是开蒙太晚,于是便更加用心辅佐,顺便加重了课业。
有苦说不出的李宵尘:“……”
没办法,他不能将时砚暴露出去,于是只好认下这份夸赞,并带着荆大人的深厚期待日日苦学,每晚回到寝宫累得倒头就睡。
但好在辛苦是有回报的,小半个月过去,御史大夫联合保皇党,终于将薛侍郎的事情推了出来,在丞相察觉不对之前在京城传得轰轰烈烈。
热闹到街边稚童都能说上两句这位薛大人的“事迹”。
丞相府中。
一只装着热茶的茶杯猛地砸在跪着的人头上,那人却不敢吭一声,身上还带着脂粉和酒味。
“混账!”丞相一早就被小厮喊起来,本就没睡好觉,再听闻薛侍郎夜夜笙歌吃喝嫖赌的消息已传遍了京城,气得头脑发昏。
他恶狠狠地盯着下方跪着的薛择:“早就说了要你谨慎行事谨慎行事,在这等关头给我弄出麻烦,我看你脑袋上的乌纱帽是不想要了!”
听见丞相这话,薛择一身冷汗都下来了,宿醉的余味也散了个干净,脑子从没这么清明过,飞快地想着应对之法。
“大人,大人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能失去这侍郎一职啊大人!”薛择想到自家父母的殷切期待,还有等着将他拉下去的族内兄弟们,惧怕涌上心头,不敢想自己若是失势,会是何等下场。
薛家本就式微,靠着紧扒严家才稳住了现在的世家地位,他作为薛家最受重视的子弟,若是沦落到连那些族弟都不如,薛家怕是会彻底放弃他。
所以他现在必须抓住丞相,让丞相保住他!
哪怕没有了晋升希望,能留在侍郎位置也是好的,他只要不被罢黜,便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丞相的下一句话让他的心彻底坠入了冰窖:“你可知这事是谁的主意。”
薛择深深低头:“我……我不知。”
他仗着薛家和严家在外风流,自然也结仇不少,此时让他想是得罪了谁,自然是找不到答案的。
丞相看着他的蠢样,第一次怀疑了自己眼光,怎么当初就挑了他这样一个蠢货。
“蠢货!”丞相恨铁不成钢地伸手指着他,“动动你的猪脑子想想,在我之上有能力捅出这件事的,普天之下有几个人?”
“难道、难道是……”薛择白着一张脸抬头,声音发飘,“是陛……”
“好了,此事你心里清楚,不必说出口。”丞相制止了他,心烦意乱地摆了摆手。
是他小瞧了小皇帝的能耐,不过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丞相懒得再分给薛择一个眼神,吩咐管家:“备车,去荆府递帖子。”
“就说,我得了壶好酒,请御史大人品鉴品鉴。”
丞相声音凉薄,不像是上门拜访,反倒是像要去发难。
地上跪着的薛择将脑袋更深地低下去,不敢发出一丝动静,生怕惹恼了发怒的丞相。
*
这件事以小皇帝都没有料想到的速度顺利展开,一日,下了朝,他兴高采烈地去找时砚分享喜悦,但时砚听完却皱起了眉头。
小皇帝说了一半的话顿住,犹豫地问道:“……怎么了吗?丞相早朝上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薛侍郎,我以为他已然放弃了……”
“不好说。”时砚摸摸他的头作为安慰,然后才道,“丞相是活了多少年的老狐狸了,先帝在位时,他从一届无名之辈到站位脚跟,再到如今的权倾朝野,不是只凭先帝赏识和运气的。”
时砚思索了一下,叮嘱小皇帝:“陛下和御史大夫万万不能放下戒备,他必有后招。”
小皇帝听进去了,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但是他们都没想到,丞相这次的后手居然和薛择没有半分关系,甚至若不是因为时机太巧,都很难怀疑到他的头上去。
竖日一早,小皇帝起身去上朝,还未来得及继续向薛择发难,便从御史大夫口中听到了一则震惊的消息。
——京城一夜之间传遍了一则关于人鱼的故事,其内容完全颠覆了以往人们对人鱼这种生物的认知,引得人心惶惶。
这则消息瞬间压过了对薛择的讨论,此人的事迹和人鱼比起来还是太不惹眼,百姓口中已然没了他的位置,全都在讨论这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新鲜事情。
“诶,听说了吗,那人鱼居然是凶兽!可不是什么保佑祈福的东西。”
“诶呀,怎么没听说,今早街坊里边都传遍了,据说当初献给陛下的那玩意儿,以吃人为乐呢!”
“真的真的,前些日子不是说皇宫里抬出了两具尸体?那血淋淋的,都是人鱼吃的!”
“这这这……虽说是太监,但也是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死了?”
“可不是么,那东西还会魅惑人心,不然怎么引得陛下如此喜爱,我早前便听说那人鱼不仅住陛下旁边,还日夜与陛下睡一块儿呢!”
“竟还有此事?!”
“……”
与时砚相关的流言像加了翅膀般在京城里飞速传开,等传到小皇帝耳朵里的时候已然是为时已晚。
“时砚,时砚!你听说了吗,宫外现在……”
小皇帝根本没等到下朝,听御史大夫讲完来龙去脉之后,脸色难看地宣布了提前退朝,然后一刻不停地来找时砚。
大门被猛地推开,小皇帝红着脸喘着气站在门口,时砚皱了下眉,等他走进来后挥手将门关上,挡住了外面微凉的风。
“不急,坐下慢慢说。”他操控茶壶倒出一杯温热茶水,递给小皇帝。
李宵尘现在根本没心思喝茶,他忧心忡忡地伸手去接,一个没对准直接脱手,茶杯掉下,碎了满地。
他被一声脆响惊得回过了神,下意识蹲下去捡。
“别动!”
时砚一声喝住了他,语气严厉。
“小心手,这些你不必做。”
他拉着小皇帝距离破瓷片不到一寸的手,缓慢将人拽开原地,依旧不放心,于是从水池中起身,深长胳膊将他圈在自己怀里。
“陛下,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自乱阵脚。”
时砚的声音带着平静和温柔的安慰,让李宵尘险些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回头看向时砚,盯着他的眼睛,好像要从中寻找到一丝伤心的痕迹:“你不知道,那些话、那些人他们……”
“他们根本不了解你!为何要如此说?那些传闻没有一个是真实的!”
李宵尘说着说着情绪有些失控,他看过了御史大夫私下里塞给他的折子,里面汇聚了他让人整理的百姓传言,那些话都是……简直不堪入目!
“朕、朕要杀了他们!”
这话说的自然不是无辜百姓,而是传播流言的那群人。
但这是小皇帝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展露出自己的憎恶,时砚有些忧心地皱了下眉。
他自然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或许可以说,从这件事刚开始发酵的时候起,他便注意到了。
他自身对这些谣言并无什么感想,只是没想到小皇帝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好了。”时砚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唇边,成功阻止了小皇帝的话,“陛下先息怒,有些话需得在心底想好了才能开口。”
小皇帝不服气,还想要说什么,被时砚一句话堵了回去:“我比陛下知道的还要早一些,所以陛下不必急躁,也不必因此事动气,伤了自己的身体。”
“什么?”小皇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急了,“你何时知道的?为何不告诉我?外面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就胡乱说话,丞相他根本就是故意的!他就是要借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