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没有!”温言听到“生病”两个字,第一反应是直接否认,但很快他就咬了下自己舌头,“不、不是……”
但这次时砚没有放任他装傻下去,强势且用力地钳住他的下巴,将温言的脸抬起来。
他比温言高很多,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是很唬人的样子。
温言成功被唬住了,他以为时砚很生气,被钳制的小脸一动都不敢动,努力睁大的双眼却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时砚在心底叹气,感叹这人真是不撞南墙不死心,不说实话,还试图蒙混过关。
他掐着温言的下巴,手指用了点力气,在他白嫩的脸皮上留下了红色的痕迹,语气听不出喜怒:“哭什么?我有说什么吗?”
“呜……”温言被他一说,更委屈了,脑袋被钳制着不能动,双手却用力攥着时砚腰侧的衣服,“时砚,你不要我了吗……”
时砚故作发狠的动作一顿,手上不经意间放松了力气。
温言红着眼睛,眼底是浓重的不安和迷茫,他重复道:“时砚,你不要我了吗……你要把我送回联邦……”
“我听话,我很乖的,别不要我……”
说到后面,温言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开始崩溃,他泣不成声,说出的话颠三倒四没有逻辑,只是一味念着“别不要我”。
过了一会儿,见时砚没有反应,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来哄自己,温言是真的慌了,他不明白,他不懂,他连自己的感情都理解的一知半解,怎么能指望他明白现在的情形呢。
“时、时砚……”温言病急乱投医,突然想起他在书中看到的那些,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眼底深处亮起希冀。
“我亲亲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不要扔掉我,我、我好喜欢你,时砚,时砚……”温言嗓音带着哭泣,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踮起脚去吻时砚的唇瓣。
时砚就那样站着,没有给他回应,温言蹭了半天,他的唇齿依旧紧紧闭着。
温言吻着吻着,眼泪就又流了下来,他拥抱着时砚的手臂无力滑落,又不甘心地重新攀上:“求求你,别不要我……我什么都给你,时砚,我会的……我知道怎么做,时……”
声音戛然而止,是时砚捏住了他的下巴,用力到让他感觉骨头都在痛。
对上时砚那双含着怒气的眼睛,温言不自觉瑟缩了一下,眼中的迷茫和委屈更甚,他不知道为什么时砚会生气,只能小心翼翼地顺着他的动作,被掐疼了也不敢说,只是眼泪和喉咙里的泣音挡不住似的涌出来。
时间越来越长,温言心底的不安也一点点放大,直到让他害怕的程度,他颤颤地伸手,试探般拉住时砚的衣角,崩溃出声:“时砚……你理理我,理理我好不好……”
书中说的一点都不对,他主动了,时砚却不理他,是他做的不好吗?
时砚淡淡垂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他的沉默和温言的哭泣形成了鲜明对比,整个房间里充斥着温言的哭喊,到底是大病初愈,他哭了一会儿便没了力气,嗓子也变得嘶哑。
“温言。”时砚终于开了口。
温言的哭声一顿,他眨眨眼睛,心有预感似的,像接受最终审判一样,屏住了呼吸听时砚的声音。
“温言。”时砚又喊了他一声,然后微微俯身低头,让温言看清他的眼睛,“听清楚,我只说一遍。”
“我没有不要你,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我永远都是你的0235号管家。”
“但是,”
时砚顿了一下,一字一句,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你不该隐瞒,温言,我是你最亲密的人,如果你隐瞒了什么,我们就会渐行渐远,直到再也走不到一起。”
“你想这样吗?温言。”
字字句句像陨石般砸在温言心头,让他心脏高高悬起,又重重落下,很疼,但这种疼痛能让他永远记住。
“不想,我不想,时砚……”温言用沙哑的嗓子回答他,眼睛肿的像核桃,“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什么都告诉你,呜……”
逼了他这么久,时砚终于等到了这一句,他眼中冰冷化去,故意装出的冷漠外壳下的温柔重新流露了出来。
“好了,不哭了。”时砚伸手抹去他脸上的泪痕,轻轻触碰那双红肿的眼睛,语调放缓,“眼睛红成兔子了。”
一下子听到时砚温柔的声音,温言心底的委屈再次涌了上来,他猛地扎进时砚怀中,将自己的脸埋在他胸前,眨眼间眼泪便浸湿了时砚的衣服。
单薄的肩膀一抖一抖的,看着好不可怜,再硬的心也忍不下去,更何况是把温言放在心尖上的时砚。
大手落到温言后背,慢慢从上到下抚摸着,没有丝毫旖旎,只有温暖的安慰。
慢慢地,温言停住了哭泣,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
他红着眼睛从时砚怀里退出来,但手指还不舍地抓着时砚的衣服。
看到被自己眼泪鼻涕弄得一塌糊涂的衬衫,温言眼神闪了闪,被时砚捕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冷峻的脸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没关系,脱下来洗洗,出发前能干。”
联邦的科技运用在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就洗衣来说,把衣服放进全自动洗衣机里,半小时后再拿出来,就已经是烘干熨烫好的了。
这间宾馆虽然落后破旧,但基础的设施还是有的,时砚将衬衫脱下扔进洗衣机里面,点了两下面板上的按钮,转身蹲下从行李箱里取出件新的。
他换衣服并没有避开温言,一是因为这些天共住一室已经习惯,二是温言现在还处于一惊一乍的敏感期,时砚离开他视线一小会儿都不行。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那如影随形的灼热目光早已被时砚察觉,他不动声色地抚慰了温言的不安,换好衣服后坐在床边,冲着温言招了招手。
这个房间只有一张大床,周围也没有什么可坐的地方,温言犹豫了一下,还是遵从内心,爬上了时砚的大腿。
看见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满意,温言松了一口气,时砚还愿意让他坐腿上,应该是不生气了吧。
这样想着还没两秒,时砚轻咳一声,重新沉下了脸色,温言下意识身体后缩,但腰间被时砚大手包裹,退无可退。
“说好不生气的……”温言弱弱道。
他这么说着,但眼底已经没有了一丁点害怕,知道前面都是时砚在故意吓唬他,现在心里还存着点气,脸颊鼓起一小块可爱的弧度。
时砚嘴角微微勾起,冷脸再也装不下去了,垂眸将可爱的温言更紧地抱了抱,道:“坦白从宽。”
“你的发烧不是正常原因,我猜你自己很清楚。所以,是自己坦白告诉我,还是等到了中央星让医生诊断之后告诉我?”
温言连忙摇了摇头,声音软软的:“我告诉你,不去看医生好不好?”
“……”时砚故意钓了会儿他的期待,然后冷酷宣布,“不行,必须去。”
温言肉眼可见地蔫下来,像颗无精打采的小白菜。时砚知道他自己隐瞒了很多年的秘密,必然是不好开口,所以没有催促,而是等他做好准备。
“我……”
温言开口的时候有些艰难,但当他偷偷抬眼,看到时砚眼底的平静之后,突然就不再那么心慌。
他往前蹭了蹭,尽可能地将自己贴在时砚身上,努力让接触面更大,脑袋抵着时砚的脸侧,长长的睫毛垂下:“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人类身上有一种从出生就带来的疾病,被称为基因病。”
饶是已经有了准备,也猜到了,但这一刻时砚依旧觉得心里闷闷的疼。
他侧头用嘴唇轻轻贴了贴温言的额头,用作安慰,温声道:“嗯,我听说过。”
“基因病,是……”温言抬了抬手,想比划,但想了想又放下了,“医学研究上的名词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只知道,我得的基因病,平时几乎不会影响正常生活,只除了发病的时候会很麻烦,还有,”
温言抿了抿唇,像受惊的小动物似的往时砚怀里钻了钻,轻轻蹭着男人的下巴,以此寻求安全感,这才继续道,“还有,发病的时候会大量消耗人的生命,这也是为什么会高烧的原因,我们这样的人……一般是活不到联邦人类平均寿命的。”
在科技十分发达的星际时代,联邦人类的平均寿命早已达到了三百年,如果是长寿的人,活个五百年也是有的。
但温言从前在联邦工作的时候,秘密检查过很多次,医生的判断是,他大概最多只能活两百年。
两百年啊,在茫茫星际,这点时间作为人的一生,实在是太短了。
温言用没有什么波动的语气说出这些话,他早就接受了这个现实,所以说出的时候很平静,但和他相反的,时砚的反应说不上冷静。
禁锢在温言腰后的手不自觉地用了更多的力气,让温言感受到了一点点疼痛,但他没有说话,只是凑近亲吻时砚的唇,笨拙地用从书里学来的方法安慰他的时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