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她人又不傻,哪会让跳楼就跳楼?”
  “除非宋安安愿意,她想,她想死,对吧?”
  意外和谋杀完全是两码事,他答应帮朱珍隐瞒时可没打算真卷进命案!
  “朱珍不敢推人下楼的,”寻求认可般,马胥对上颜秋玉的眼睛,重复,“她胆子很小。”
  颜秋玉:“……如果朱珍吓了宋安安呢?”
  马胥瞬间面如死灰。
  因为他知道,这是对方会做出的事。玩笑,恶作剧,所有能令人出丑的把戏,朱珍永远乐此不疲。
  像故意守在厕所外捉弄刘小卉那样,直到猎物觉得安全放声大哭再折回,吓得对方直打嗝,惹来一阵哄笑。
  朱珍大概也想看宋安安打嗝。
  ——“我没有!”
  几米之外的一号审讯室,女生听着贺临风身临其境般的讲述,连连否认:“你胡说!”
  她耳边仿佛又响起宋安安的呼唤。
  ——朱珍。
  ——救命。
  幽幽地,朦朦胧胧。
  “正好,”手机嗡嗡震动,贺临风低头扫了眼,示意松晓彤上前,“指纹的鉴定结果出来了。”
  “麻烦比对一下。”
  朱珍猛地向后缩,双腕却被手铐扣住,椅子也牢牢固定在地上,她狼狈弓着腰,头一次有了任人鱼肉的感受。
  “别碰我!”色厉内荏,朱珍高声,“你们这是严刑逼供!”
  松晓彤无语地指指头顶:“少碰瓷啊,监控都拍着呢。”
  她才刚起身好吧。
  最后朱珍还是被迫按了指纹——贺临风重新换了个没有遮挡的采集器,再长的指甲也不耽误。
  偏偏松晓彤愁眉难展。
  众所周知,现代刑法讲究个疑罪从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朱珍是存心捏爆气球,导致宋安安受惊坠楼,但这件事可辩解的余地太多,只要前者咬死不认,即使指纹对比一致,仍旧很难以“故意杀人”或“过失致人死亡”来定罪。
  朱珍家肯定请得起金牌律师。
  “车到山前必有路,”走出审讯室,贺临风吩咐,“先关二十四小时再说。”
  话虽如此,安慰松晓彤时,他并未料到“东风”会来得这样快。
  短短一夜的功夫,曝光校园霸凌的帖子微博似雨后春笋,一条接一条扎堆冒头,其中以北江一中在职教师金永晖的“悔过书”最受关注。
  文章里,他不仅模糊掉隐私、客观叙述了宋安安等人的遭遇,还着重强调学校的失职,点出带头逞凶者的名字。
  马胥,朱珍,李明,杨倩,等等等等……
  封闭的“王国”出现裂痕,更多的孩子选择鼓起勇气,攥拳在上面多砸一锤。
  第一个便是刘小卉。
  恐吓,辱骂,钞票折成的巴掌,厕所里泼来的马桶水。
  无数人想把这些帖子压下,它们却像海面上无穷无尽的浪花,顽强浮在各大社交软件的最顶端。
  很快,朱珍和马胥的家庭背景被扒了个底掉,相关产品遭到强烈抵制。
  贺临风抽空给简青打了个电话:“天凉了,要让王氏破产?”
  这是个有点老的梗,好在简青读过许多霸总文学。
  所以他笑了下。
  然后实事求是纠正:“还没。”
  贺临风看过资料,马父名下的确记有数家工厂,主要经营各类酒水果汁,但与简青这个真正的企业家相比,对方只能算饮料批发商。
  至于朱珍父母,倒是借校董身份结交了不少政界人士。
  “遇到麻烦了?”贺临风毛遂自荐,“我可以帮忙。”
  没办法,男朋友太独立,能被依靠的机会千载难逢。
  简青勾勾唇,意识到摄像头关着,又道:“嗯。”
  “不过要再等等。”
  ……
  长明的灯光似极昼,照在同样惨白的墙上,晃得人眼睛痛,除了吃喝拉撒,朱珍没离开过审讯室一步。
  眸底遍布血丝,她死死盯着电子钟,几乎是掰着指头倒数,终于在拘留的最后一小时,等到了自己的父母。
  冰冷的指尖被拢进湿热的掌心,本以为会被责骂的朱珍鼻尖发酸,强撑许久的眼泪扑簌簌流下,一声妈妈未叫出口,便听见对方柔声道:
  “珍珍。”
  “你自首吧。”
  第107章 张嘴。
  自首?
  朱珍难以置信地抬头, 怀疑耳朵出了错。
  “你这是什么表情?”眉心紧皱,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额头隆起川字纹,斥责, “给家里惹了一堆麻烦还不够?”
  朱珍:“……我没有。”
  透过模模糊糊的泪水, 她看到对方眼底的厌恶。
  像是嫌弃一个嘴硬拖后腿的蠢货。
  “律师在路上,”不容分说地, 朱父发号施令,“等下你去和宋安安的妈妈道歉,争取对方的谅解书。”
  朱珍的委屈霎时满溢到喉间。
  道歉?谁知道宋安安的妈妈会怎么刁难自己?从小到大,连家里人都没动过自己一根手指头。
  万一对方要她下跪或者扇她巴掌呢?
  传出去多丢脸。
  朱父却像看透女儿的想法,平静道:“如果无法私了, 你就去监狱里反省。”
  听上去十分大义凛然。
  监控摄像头红光闪烁, 忠实记录下这一幕说辞。
  “监狱?开什么玩笑?”朱珍大声嚷起来, “让我坐牢?为了宋安安那个婊……”
  朱父猛地扬高胳膊。
  “啪!”
  一个实打实的巴掌将朱珍嘴角扇出血丝。
  小臂发抖,朱父痛心疾首:“你!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孩子?!”
  朱母慌慌张张挡在两人中间。
  “哈。”愤怒压过委屈翻身做主,难掩嘲讽地, 朱珍突然笑了出来。
  因为她清楚,对方并非觉得欺负同学有多十恶不赦, 对方只是恼火,自己这个女儿傻到被“下等人”抓住把柄。
  演得像家里第一天知道她有多坏。
  那个狐狸脸警察精明得要死, 真以为这样拙劣的切割能骗到官方站台?
  她早说过, 宋安安的死必须是个秘密, 一旦事情压不下去, 影响了家里的生意,自己毫无疑问会成为弃子。
  所以她不敢向父母求助。
  所以她宁愿忍着厌烦讨好傅星文。
  “我来说,我来说,”害怕肢体冲突会结束探视, 朱母拍拍丈夫小臂,转头,轻声道,“珍珍,承认错误吧。”
  “爸爸和妈妈会等你出来。”
  说话间,她已然泪盈于睫,充满骨肉分离的无奈。
  朱珍下意识想否认。
  但女人又一次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乖。”
  “妈妈最清楚你撒谎的样子。”
  这句话的音量极低,内容却让朱珍如堕冰窖。
  “珍珍,人要懂得感恩。”背对监控,朱母眸色清明,理智得仿佛在谈一笔买卖:
  “你仔细想想,这些年妈妈为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现在正是需要你回馈的时候,放心,只要你肯说实话,诚恳认罪,妈妈一定替你请最好的律师。”
  朱珍沉默良久:“给钱了吗?”
  “当然。”前者暗示般竖起几根指头。
  四十万?四百万?四千万?总之,那对穷人而言肯定是笔天文数字,可很显然,宋安安的母亲并未被收买。
  一个没文化又常年卧床的病秧子。
  她怎么会?
  怎么会比自己优雅高贵的妈妈更爱女儿?
  ……
  案件结束得飞快。
  父母离开后,朱珍仿佛一朝被抽走脊梁,再扛不住警方的审问。
  倒是马胥没有半点悔意,提及霸凌宋安安的原因,甚至十分理直气壮:“她活该!”
  “装的冰清玉洁,”马胥讥笑,“我都看到了,她和老男人拉拉扯扯,对方还让她在学校里多钓几个凯子。”
  松晓彤猜测那应该是宋安安生物学上的父亲。
  大概怕惹来麻烦,调查开始后,对方一直未曾露面。
  马胥也确实是从这学期才加入霸凌小团体:母亲终日郁郁寡欢,他生平最讨厌拜金女和小三。
  “那他应该怪自己风流成性的爸,”汪来忍不住吐槽,“关人家宋安安一个小姑娘什么事?”
  松晓彤冷笑:“柿子挑软的捏呗。”
  “毕竟还要花爸爸的钱呢。”
  没胆子反抗权威,只敢把火撒在弱者身上。
  可怜宋安安,被酗酒贪财的生父连累,平白受了无妄之灾。
  “这下好了,整个一中都要停课整改,”余光瞥见贺临风盯着书面报告发呆,汪来伸长脖子凑近,“琢磨什么呢?”
  贺临风回神:“我总感觉宋安安父亲出现的时机太巧。”
  “再查查这个人。”
  “成,”恰好今天要值班,汪来一口应下,又催,“差两分钟六点,还不赶紧下班陪男朋友吃饭?简总这回可是帮了咱们个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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