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总勿扰,谢小 姐要二嫁了 第262节
“我们这种普通人家哪有那么多规定,不过我家确实更宽松一些,我妈不懂这个,只觉得是小人书,那就是小孩子该看的,我爸懂但他也看得津津有味,和我一起租。”
她瞧着沈牧野,“你呢,也有严格的规划吗?”
沈牧野牵着她跨过一块碎掉的地砖:“有是有,但不听,家里地方大的好处就是有一次我和我妈吵架,躲在假山里一整天无人发现。”
“那沈夫人一定吓坏了。”
“吓哭了一场,我爸在机场准备出差,临时改行程回来坐镇。”沈牧野回忆道,“当时我爷爷还在世,把我爸妈痛骂了一顿,还下令扩大搜索范围,满京市找我。”
谢时暖惊呆。
“你闯了这么大祸,真的不会被往死里揍吗?”
“我在假山里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现闹大了,本来肯定是要严惩,但大哥给我求情,爷爷又溺爱孙子,事情就大事化小,抄了二十遍佛经完事。”
“你胆子够大,运气也是够好的。”谢时暖想了想,“我这是第三次听你提爷爷,你好像很少提他。”
“他在我七岁那年就去世了,记忆不大深刻,只听大哥说他很疼我。”沈牧野缓缓道:“他去世时我甚至不明白去世有什么不好,不就是换个地方躺着?他的吊唁礼上,我还拍着他的棺材板叫他,让他起来陪我玩。”
沈牧野的语气里带着点自嘲,没有悲伤,但谢时暖还是捏紧他的手道:“那……那我比你聪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去世是什么了,五岁时,我妈的同事去世,她带我去参加葬礼,把死亡是什么解释了好几遍,我那时就明白,人死就是再也见不到面了。”
沈牧野轻笑:“是,你比我聪明。”
“但知道又阻止不了,有时,还不如糊涂一点。”
“话是这么说,真让你糊涂你也不会接受。”
两人皆是一顿,不由对望。
“阿野,我妈的情况真的不太好,是吗?”
斑马线上的绿色小人变成了红色,骤然而起的车流切断了前行的路,他们被迫停在马路边。
谢时暖催道:“如果没事你一定会直说的,这样很不像你。”
“那什么才像我?”沈牧野忽地立沉声,“不管不顾不怕失去吗?”
“……”
沈牧野望着穿行不停的车流,缓了口气:“确实不好,但也不能说坏。”
他将医生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讲完,人行道闪出了绿色小人,车流停滞,沈牧野拉着谢时暖过马路,她的手软软的,头垂着,沉默地跟着他。
过完马路,谢时暖抬起头。
“她还能活多久?”
她眼眶发红,嘴瘪着,是要哭不哭的委屈样。
“以医生见过的案例来说,短的话几天,长的话一个月都有,尤其是伯母目前的情况,目前没有更明确的信号。”
“没别的办法了?要不要再找更厉害的医生,或许……”
“该找的医生已经找了,今天下午就会有一场专家会诊,但小暖,你得有准备,我们尽全力,但能不能好转,最终还要看廖阿姨自己。”
谢时暖踉跄了一下,脚下发软,沈牧野忙揽住,紧张道:“还好吗?”
谢时暖却奋力推开,怒道:“我要回去!我要守着她!”
“我妈都这样了,你居然还拉我出来散什么心,我不要散心!我要我妈好好的!”
她说着便要过马路,偏偏绿灯未亮,车还没停,电光火石间,沈牧野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猛地拽进怀里,紧接着,一辆车嗖的一声从谢时暖眼前冲过,只消一步,就是一场车祸。
那辆车的司机一个急刹车停住,随即车窗摇下,粗粝的男声破口大骂:“神经病!找死吧!”
他本要推门下车,看见谢时暖后头冷脸的沈牧野,推门变成了再骂两句后踩油门离开。
谢时暖怔怔望着那辆车的车尾,耳边是沈牧野急切的呼声:“谢时暖,你冷静一点!”
两人在街边拉扯,招来不少目光,沈牧野没空理,他牢牢地攥住女人的腕子,秋日凉爽的天气,他的额头却渗出细密的汗。
大约是紧张的。
沈牧野很少会表现出紧张,因为大多数事都不足以让他紧张。
谢时暖吸了口气,不挣扎了。
街口的绿色小人重新跳动,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沈牧野便拉着人推开了路边的咖啡店。
他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下午时分,咖啡馆没几个客人,侍应生懒洋洋地送上咖啡后就缩在桌后刷手机。
“好点了吗?”
“嗯。”
“那就听我说几句。”沈牧野道,“小暖,我拉你出来,一个是因为今天下午专家会诊,如果在那里告诉你真相,你大概会更激动,另一个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会更好,只能想到哪里做到哪里,这毕竟不是个好消息。”
“……沈牧野。”谢时暖声音沙哑,“你知道吗?我爸去世的时候,我妈也是用类似的方法告诉我真相。”
第344章 平等的糟蹋所有人
谢骏是在晚上八点十二分于建筑公司的一个即将竣工的高楼自杀。
那栋楼是和金诚合作的项目,二十三层的高楼还未通电梯,也就是说,为了死,谢骏走在没有任何安全设施的简易楼梯上,一步步攀到天台再一跃而下,足见死意有多强烈。
消息传来应该是一个多小时后,谢时暖记得她正在写作业,廖红娟接到了电话后极为短促的哀嚎了一声,吓得谢时暖从房中走出。
但廖红娟掩饰的很快,她自如的站起,拿包,告诉她,她要出门办事,而她要好好做作业,不给陌生人开门。
谢时暖乖巧的应下,没有觉察到一丁点异样。
直到几天后,廖红娟接她放学,带着她逛夜市,她们从街头吃到街尾,平常廖红娟不许她多吃多喝的垃圾食品,这次也允许了,她快活的吃完了最后一根炸串,心满意足。
廖红娟突然问她,时暖,还记得五岁时我告诉你有关死亡的事情吗?
“我当然说记得,她满意地点头,又问我,每个人都会有这一天,对不对?”
“我说对,然后,她说……说我父亲就走到了这一天。”
谢时暖眨了眨眼,憋回眼泪,“阿野,我明白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但为什么,他们那么快就走到了,甚至连平均寿命都没达标,他们这一生没做过坏事,大部分时间还都在受苦,苦吃得差不多了该享福了,上天却要宣布结束了,这公平吗?”
“不公平。”
沈牧野果断道,“但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铁律,我们谁都没法改变,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谢时暖吸着鼻子。
“天命就是糟蹋好人吗?”
沈牧野想了想道:“严格来讲,应该是平等的糟蹋所有人。”
谢时暖笑了一声,震得眼泪掉下来,沈牧野伸手抹掉。
“等你调整好心情,我们就回疗养院,接下来,如果是好结果,万事都好,如果是坏结果,小暖,面对伯母,你得表现好些,让她舒心的度过最后的日子。”
谢时暖抓住沈牧野的手蹭了蹭眼泪,可惜眼泪越蹭越多,她干脆扑进他怀里,蹭到他身上。
她哭的沉默安静,只肩膀一耸一耸的,把他的衬衫前襟变得湿润温热。
沈牧野轻轻的搂着她,说不出什么心情。
好一会儿,她闷声道:“你现在又啰嗦又婆妈。”
“没办法,对着个容易冲动的笨蛋,只能如此。”
“喂!”谢时暖仰脸,“谁笨了,面对这种噩耗还能这么快冷静下来,我很了不起了!”
“是,小暖很了不起。”
这一仰脸,沈牧野的神情被她尽收眼底。
他皱着眉满脸肃然,眸光却是温柔的,带着点莫名的悲戚,谢时暖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她没来由的觉得,他悲的并非廖红娟,而是别的。
他像是背了很重的担子被压得难受,又像是即将被行刑的死刑犯,有些悲壮。
怎么看,怎么古怪。
“我脸上开花了?”
男人的声音打断了谢时暖的胡思乱想,她回过神,喃喃道:“阿野,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沈牧野嘴角一僵:“怎么这么问?”
“直觉你还想和我说些什么。”谢时暖顿了顿,“是不是我让你帮我查的小红有消息了?”
沈牧野眼皮微垂:“有。”
“诶,等等。”谢时暖望向他身后,咖啡馆的落地玻璃外有熟悉的风景,她眼睛一亮,“阿野,那是我的秘密花园诶!”
秘密花园是个临街小公园,就在胭脂家苑旁边。
“原先很小的,就是围着棵古柏修了个花圃,夏天的夜晚,附近的人都会聚在这里喝茶聊天吃西瓜,还会放露天电影。”谢时暖拉着沈牧野进了公园,“现在扩大了好多啊。”
沈牧野打量这个站在前门就能望到后门的公园,难以想象它以前该有多小。
“听起来就是个乘凉的地方,怎么就是你的秘密花园了?”
“我家小的很,小时候,不论是练琴还是和小伙伴们玩,我都是来这里,有时在学校过得不开心,或是和我妈吵架也会来这里,久而久之,这就是我的秘密基地了。”
谢时暖几步走到古柏前,哎呀了一声:“阿野,它居然有一千岁!”
古柏的身前挂着个牌子,沈牧野纠正道:“九百九十八岁。”
“四舍五入就是千岁老人了。”她感叹,“我以前练琴总是对着它练来着,算不算打扰老人休息?”
“没事,它活这么久,一定听过更难听的琴声,早习惯了,没那么脆弱。”
谢时暖果真一记眼刀飞来,沈牧野笑着拉过她的手裹在掌心。
“大度点,别叫柏树爷爷看笑话。”
“哼!”
两人齐齐望向那棵树,默契的同时沉默,午后微风吹拂,垂落叶片纷飞。
因噩耗搅动的难受的心,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跳动,谢时暖想起得知谢骏死亡的那个夜晚。
她手里半杯柠檬汁掉落在地,溅出污浊的一滩水,她哭着喊着要去见爸爸,又指责廖红娟为什么不早告诉她,非要在她这么开心的时候告诉她噩耗。
廖红娟道:“开心过你就会知道活着有多好多珍贵,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离去而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那时她不懂也根本不想懂,她和廖红娟冷战了好几天,直到谢骏做完了法医鉴定被拉去火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