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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吕雉心尖崽 第78节

  大长秋忍住鼻尖的酸涩,低声道:“太仆衙署来人,叫人安置在马厩里,暂且与别的良马隔开。”
  吕雉点点头,便听大长秋支支吾吾,把梁王进殿的事情说出来:“臣猜测,殿下可能看过了那封信……”
  疲惫消散不见,太后瞬间变得精神抖擞。
  她急了:“越儿人呢?”
  连罪臣欺骗母后、冒犯皇兄都会拔剑的胖儿子,看了那封信还得了。他还那么小,找不到冒顿报复,指不定躲在哪里哭,吕雉连手都发起了颤,急得加快步伐。
  大长秋忙跟了上去:“太后,太后!您别着急,大王去了十八铜人处,就乘车前往梁园了,伺候的人同臣汇报说,大王念叨几句‘匈奴你完了’,便恢复平常模样,顾及着您在召见大臣,大王决定从梁园回来,立马给您亲亲抱抱。”
  吕雉依旧提着心,却是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越儿总是这样,安慰的时候亲亲抱抱,高兴的时候也亲亲抱抱。”
  嘴里说着抱怨的话,她脚步不停:“哀家不如也去一趟梁园,你说好不好?”
  大长秋微松一口气,凑近太后的耳朵:“大王可是警告过谒者,以及所有近侍,不许把他偷偷进殿的事告诉您呢。”
  “那哀家就不去。”吕雉笑着道,“哀家在长信宫等他,叫膳房烧好吃的膳食,至于告密的事,你也不许透露出去。”
  大长秋连连点头:“不透露,不透露,否则梁王殿下不怪母后,岂不是怪上了臣?”
  .
  梁园一片郁郁葱葱,四处充满勃勃的生机,哪里还有从前荒凉的模样。
  刘越回忆前世看来的战马图,给墨者公认的大师兄郑黍比划:“圆弧一样的形状,铁质,钉在四个蹄子上……”
  攻打匈奴需要马壮,刘越回忆自己在书上看来的贫瘠的知识,发现里边不包括养马。
  也是,他连养牛都不会,怎么会养马呢。蔫哒哒地撇开这个念头,刘越另寻思路,叫梁园令牵来一匹马,盯着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观察,很快找出了不同,除了瘦小了些,回忆里的战马都有三大件,它没有。
  ——汉初已经有马鞍和马镫的雏形了。
  马鞍垫在马背上,做骑行的缓冲与保护,模样也精致,却多是彻侯贵族的专用,弧度平坦,并不是两段上翘的坚硬;马镫是布做的,因为不实用,很少能够见到,更别提装备军中。至于马蹄铁,这个时代还没有半点影子,刘越觉得可以做着试一试。
  做成功了,得保密起来,绝不能让匈奴学走。
  三大件算是最为简单的马具,刘越这个非工匠也能描述,随着他的比划,郑黍忽然道:“大王所说,黍大致明白了。”
  郑黍的眼底藏着思索,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明朗之感。
  马蹄脆弱是人人皆知的常识,但可以把马蹄保护起来,为什么他们从没有想到过??
  还有两端上翘、将骑士护在其间的皮革马鞍,铁质的、能支撑双脚坚硬马镫……新领域的大门缓缓打开,他越想越是着迷,一旁的苏缓按捺住激动,迫不及待道:“我们这就试一试,做出来给大王看。”
  刘越点点头,灰黑色眼睛闪烁着亮光。
  他望了望溪对岸的仓库,那里堆积着墨者制造的铁器,零零碎碎,没有经过系统的归纳。又看向梁园令吕玢,奶音认真:“从今天起,梁园也要有自己的工坊了。规模小而精,选个好一点的地址,需要用到的工具,原料,还有炼炉,先拨五十万钱采购——太少了,八十万吧。”
  造纸初显威力,正源源不断填充他的小金库,但一下子全拿出来并不现实。后续的钱不够,就找母后撒娇,审食其刚送来一大箱黄金呢,刘越暗想。
  ???
  郑黍傻眼了,苏缓也傻眼了。
  他们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五十万钱……太少……
  吕玢被梁王殿下的大手笔震了一震,随随便便抬价三十万,不愧是他服侍的大王!吕玢没有发出任何疑问,立马答应下来:“大王还有什么吩咐?”
  刘越用胖手一指:“负责人让郑黍郑公来当。记得安排兵士巡逻,其余人无权过问,每每进出,都要验明身份。”
  被天降大馅饼砸晕的苏缓回神,张张嘴,这是专为墨者开设的工坊吗?
  “平日里,爱研究什么就研究什么,随你们的喜好来,累了就出门散散心,收收新师弟。”刘越踮起脚,拍了拍他的手臂,鼓励道,“好好干。”
  从心底漫上的热意,席卷了苏缓的心头。
  他吸了吸鼻子,转眼看向郑师叔,郑师叔也无法保持平静,被梁王殿下超乎寻常的宠爱吓着了。
  苏缓一摸脸,重重地“嗯”了一声。
  好好干……
  争取今天就把马蹄铁打出来!
  ……
  刘越风一样地回到宫中,宫道上转圈的窦漪房见到他,呼出一口气,抿嘴笑道:“大王回来了!”
  她转身跑去禀报,沉闷的长信宫像是“活”了过来。
  吕雉没走几步,一个小炮弹冲进了她的怀里,软软地唤了一声母后。她紧紧搂住胖儿子,露出洗尽阴霾的笑:“饿了没有?我们去吃饭。”
  刘越的肚子开始咕咕叫,却是摇摇头,叫母后弯下腰,吧唧一口亲上她的面颊。
  他恶狠狠地说:“母后不要为了匈奴生气。蛮夷没有礼仪,茹毛饮血,说的话都是乱嚎,我们现在打不过他,不代表今后都打不过!总有一天绑来冒顿于御前,给您给皇兄赔罪,让他哭着叫您母亲。”
  吕雉的眼眶忽然红了。
  她掩饰住失态,扑哧笑道:“哀家可没有他那样的夷狄儿子,叫祖母也不行。”
  刘越纵容地点头,心想也是,乖乖牵着母后的手去吃饭。
  见幼子没有半点消沉,吕雉欣慰又骄傲,却不希望他被匈奴牵引全部的心神,用膳的时候讲起别的趣事,譬如建成侯府被偷了一只鸡,又譬如与刘越有缘的冯唐,已经成功通过了材官的考验,入职南军半个月了——据说他能拉十石弓是真事,准头也高,叫上司赞不绝口。
  刘越一边嗷呜嗷呜,一边听得认真,成功挖掘出一心两用的技能。
  吃完饭,刘越满足地揉揉肚子,想去宣室殿安慰皇兄,吕雉阻止了他:“我早就叫你英表姐陪着了。”
  吕雉声音温柔:“先睡一觉,睡醒了去上学,皇兄那里有母后呢,越儿不必担心。”
  刘越听话的走了,近侍簇拥在他身旁。不多时,大长秋匆匆回来,在吕雉身旁耳语:“太后,陛下不见人,吕英姑娘一直没有进去……”
  “知道了。”吕雉似早有预料,说,“让英儿回来吧,也叫皇帝先冷静几天。过几日,还需他出席上林苑。”
  颇有些公事公办的语气,大长秋垂下了头。
  .
  匈奴使团自递交国书之后,密切注视着客栈外头的动静,一有情况不对就跑。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他们好端端地住在客栈,毫无性命之危,时不时典客衙署的官吏前来和他们商议,譬如铁器几何,绸缎几匹,同他们讨价还价。
  大单于的书信写了什么,兰卜须隐约知道一点,故而他不敢相信,大汉太后的胸怀竟宽广至此吗?
  就算太后不计较,十八岁的小皇帝也能忍下来??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大单于想要激怒汉朝,以致他们撕毁合约、派兵出塞的计划失败了。
  兰卜须不知该喜该忧,又过了几天,汉朝的官员通知他,尊贵的陛下太后将要驾临上林苑,特邀匈奴使臣一起。
  二王子稽庾兴致勃勃地问:“上林苑?那个皇家园林?”
  兰卜须恭敬点头:“听说上林苑有汉人的常驻军队,想来是为彰显国力。这一次,所有的皇亲大臣都去,包括传说中漂亮的梁王殿下。”
  稽庾挑眉,随即哈哈大笑:“老师什么都好,就只有一点糊涂。他经常和我说,梁王需要提防,像有什么惑术在身上——一个五岁的小娃娃而已,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提防?提防什么?”
  他笑得前仰后合:“老师还和父亲进言,父亲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兰卜须跟着笑了,又听稽庾问:“上林苑常驻着军队,有没有骑兵?”
  兰卜须笑道:“汉人哪里敢在我们面前炫耀骑兵。他们的马又瘦又小,能在马上开弓的勇士没有一个比得过二王子您,您可是百发百中的神圣射雕者啊!”
  稽庾明显也是这么想的。眼珠子转动间,一闪而过的嗜血与兴奋,大哥不过比他大了几岁,弓马不如他娴熟,武斗也不如他勇猛,他又为什么不能竞争大单于之位呢?
  他坚持要出使汉朝,当然是为了扬名,让所有汉人为之恐惧,等名声传回匈奴,父亲一定会对他更加喜欢。
  又是五天过去,风和日暖,天朗气清,匈奴使臣来到了上林苑。他们被眼花缭乱的景色晃了眼,越发信了汉朝有黄金的说法,也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见了赵壅口中邪门的梁王殿下。
  他乖乖坐在太后下方,皮肤白嫩,坐姿端正,漂亮得简直像个小女娃!
  一瞬间,稽粥想大声地笑,越发觉得老师糊涂。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特意清扫出的演武场,空旷肃穆,能容下数千人。因着陛下、太后驾临,上林苑旌旗猎猎,层层戍守,戒备森严,还抽调了卫尉管辖的南军,新组建的材官队伍就在御驾的不远处。
  刘盈坐在上首,与吕雉并肩,俊秀面容仔细看去,白得有些透明,等到曲周侯郦商指挥的两千步卒上场,才恢复了些许血色。
  “轰隆隆——”战车徐徐开进,泾渭分明的两军开始对垒。郦商治军并不松散,反而看重纪律,他们沉闷地冲在一起,又沉闷地分开,不激烈,却有一股难言的气势。
  他们进行的都是最常规的演练,手持木做的矛与盾,至于对付骑兵最有利的武器弓弩,还有汉军目前最先进的战阵,并没有展示出来。
  郦商挑选的步卒,都是六年前,参与过平城之战的关中子弟兵。高皇帝被围困,但他们也没有让匈奴占到便宜,匈奴人同样草尽粮绝,再僵持下去,还指不定是谁输谁赢!
  他们没有输,然而大汉初建,百废俱兴,困苦的百姓不允许他们再打下去。仇恨盘旋在天空,如同利剑射向高台上的匈奴人,他们碰撞两轮,高唱起了《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在场百官、彻侯们的眼眶红了。
  刘盈身躯微颤,一抹水光划过吕雉的眼角。刘越一眨不眨,将对垒的两军映入眼底,抿紧嘴巴,呼出一口气。
  面上做了掩饰,糊了黄泥的韩信与彭越,站在长信宫浩浩荡荡队伍之中,被有意地护着。韩信鹰目含戾,低沉开口:“他日我定踏平匈奴,拿冒顿的人头作祭!”
  彭越攥紧双拳:“固与韩兄愿尔。”
  兰卜须的神色凝重起来。
  他竟感受到了一丝害怕。
  他怕的不是战歌,也不是汉军的战斗力,而是一股看不见的魂。
  大单于向往的礼仪,传承不间断的文明……他们若是不顾国运放开了打,单凭人数都能耗死匈奴,兰卜须的牙齿咯咯发起颤,直到稽庾嗤笑出声,用匈奴话道:“这样漏洞百出的战阵,楼烦王麾下的骑兵都能冲破,哪里需要单于庭出手!”
  他的声音很低,却叫兰卜须醒过了神,赞同的同时,划过一丝被吓到的羞怒。
  该死,差点入了汉人的套!
  被大单于忌惮,被南边牧民供奉的汉人将军唯有一个淮阴侯,淮阴侯死了,还有谁能与大单于匹敌?
  他感激地望了二王子一眼,冷哼一声,悠悠然地看了起来。
  一刻钟过去,下方的演练也渐渐停止。刘盈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道了句好。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发出震天的喊声,就在这时,稽庾用生硬的汉话高声道:“日月照耀的皇帝陛下,太后陛下,汉军步卒勇猛卓绝,令人赞叹!”
  他出列,俯身说:“只是遗憾不能看见骑兵的风姿,如果没有看错,演武场内树立着箭靶,不知谁能与我比试一番。”
  空气忽然变得寂静。陈平微笑着制止:“这位使臣……”
  “大汉泱泱之国,听说擅弓的人多得如天上的繁星,叫我敬佩又艳羡,不知皇帝陛下可否允准我的请求?”稽庾的语气吹捧,听不出半点挑衅。
  士卒隐约骚动起来,兰卜须吃了一惊,接收到二王子的眼神,心念急转间,立马出列附和。
  当即有人忍不住了,想要应答下来,包括新赴任的材官冯唐。兰卜须笑道:“两位陛下,我这随侍冲动了一点,马上功夫却不错,是单于庭中最年轻,最勇猛的射雕者,曾经射中过鹰的眼睛,在万里高空之下!换算起来,能拉动大汉常说的‘十石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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