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吕雉心尖崽 第35节
丞相萧何被赐予“入殿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的荣耀,御史大夫周昌亦有“剑履上殿”之权,只不过平日谦逊,从没有使用过。
他腰间佩着一把剑,面色肃然地道:“您若铁了心要立赵王,为此打压皇后,打压为您打下半壁江山的周吕侯一族,那就杀了臣吧!”
说罢抽出佩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大有刘邦不松口,他就自尽的架势!
“……”刘邦只觉脑袋晕了晕。
他扶住床沿,又急又气地问:“汾阴侯,朕这般动作,岂不是为了刘氏子孙着想?盈儿仁弱……”
“没有皇后,就无人压得住功臣,无人稳得住陛下去后的江山。”周昌硬邦邦道,“万世基业始于足下,您不知道吗?您觉得太子仁弱,赵王岂不是什么都不会的蠢货,臣不想看到汉二世而亡!”
刘邦要被气死了。
他伸出手,“你你你”了半天,脸色都变得青紫,恨不能吐出一口血来。
又有一股不敢相信,难以言喻的受伤。萧何因为韩信之事,与皇后的联系越发紧密,这就算了。周昌是最忠于他的忠臣,什么时候竟也偏向了皇后,还为她如此说话!
想起“背叛”二字,他的心都绞痛起来,连带着胸口还没痊愈的箭伤,让他差些昏厥过去。
终是好声好气地劝周昌收剑:“你走,朕再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
朝臣骤然发现,皇帝立赵王之势好像缓了缓,不再那么激烈了。
许是要冲淡剑拔弩张的氛围,十天之后,刘邦大手一挥,于长乐宫举办宫宴,却见太子刘盈的身后,站着四个他分外眼熟的老者。
正是他三请四请却请不动的商山四皓。
刘邦翘着腿,仍旧呵呵地笑,坐直身体,问他们为何跟在太子身后啊?
四位老者回答:“太子宽仁,我们皆为暴秦所害,故而跟着太子。”
刘邦噢了一声,说知道了。
却是心口被插了一箭,子房……
商山四皓的存在,唯有他和留侯知道。子房万事不管的性子,竟也愿意帮助太子,为皇后出谋了吗??
他哪里在乎什么贤者不贤者。子房是他的知己,他最最信任的友人,救他出了鸿门宴,谋划的良策从来没有错过!
也是他心中的定海神针啊。
兵有韩信,谋有张良,他是不是错了?
难不成如意真是一个扶不起的蠢货?
刘邦红润的脸色慢慢转白,沉默半晌,长长吐出一口气,顿时心灰意冷起来。
这皇帝当得没意思。
他和身侧的戚夫人道:“朕已经拿皇后没办法了!你好好想想,怎么在她的手下谋生吧。”
戚夫人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问:“陛下?”
刘邦仍在心灰意冷,装作没听见她的哀哭,拿戚夫人当空气。
盈儿镇不住他母后,日后该怎么办哪。
头疼。
慢慢地,他看到了席间的梁王,埋着脑袋,嗷呜嗷呜吃得正欢。
他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霎那间灵光划过,臭小子气人归气人,他为什么从没有想到呢。
等等,他的大汉江山还有救!!
第36章
自宫宴之后, 陛下好似再也没有提过立赵王之事了。
连性情都平和起来,不再与功臣们对着干,还把商山四皓封了官职送到太子宫中, 叮嘱他们好好辅佐刘盈。
最重要的是太上皇的祭礼, 陛下派遣太子前去主持, 自个好好待在永寿殿里养病。等同于告诉天下人, 太子将是继承刘氏江山的不二人选, 他再不会脑子一热换人啦!
朝堂上上下下松了一口气, 众人奔走相庆, 长安紧张起来的气氛消散一空。
椒房殿觐见的臣子如云,长乐宫的宫人本就待梁王恭敬, 而今恨不能好好供起来, 或是攀上关系去太子宫, 或是来刘越身边伺候,以图一个前程。
这些人都被大长秋打发了。他们小殿下身边的人, 都是皇后精挑细选的忠仆,要是藏有二心, 害了大王怎么办?
与之相反, 便是戚夫人与赵王门庭的冷落。
原先疏通关系要去临光殿伺候的都悔青了肠子, “吐血”二字不足以形容他们的心情。更别提正主戚夫人, 宫宴回来日日以泪洗面, 哭得眼睛都肿了,甚至去刘邦面前啼泣:“陛下就眼睁睁看着我们母子俩去死吗?陛下……”
如意的太子之位怎么就没了呢?
怎么能没了呢!
几天后,刘越迈着短腿前往大夏宫消食, 身上揣了几块羊肉干,以备哭包四哥的讨要,忽然听到一阵凄凄哀哀的哭声。
虽然渗人, 他却半点不怕,只觉得吵。胖娃娃皱起小眉头,问跟随的宦者:“谁在那里扰民?”
“回大王的话,是戚夫人。”
刘越只觉腰间的佩剑蠢蠢欲动,想想这里到临光殿的距离,还是算了。
“我想上进剑”练累了,以后有的是饮血的时候!
宦者察觉大王的不喜,立即上报给了皇后。
皇帝许是也觉得吵,想让爱妃排解排解心情,把戚夫人打包送去了上林苑,出门就是一大片绿色农田。哪知没过几天,戚夫人毁容的噩耗传遍了宫中,太医令飞速抢救,仍旧束手无策。
据说是从发狂的马车跌落下来,恰恰磕到了尖锐的石子,一条疤痕从额头贯穿到嘴角,深可见骨,血肉模糊!
牵扯到嘴巴,日后怕是连哭都难了。
霎时激起欢声一片,除却哭得昏厥的赵王,不论是妃嫔还是大臣,都是表面拧眉,心头笑开了花。刘邦闻讯,长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说知道了,沉思片刻,叫人去请留侯进宫。
他有预感,留侯会答应自己的宣召,而不是像从前那般推辞。
果不其然,张良乘车来到了长乐宫。数年没见的君臣再次奏对,皆是感慨万千,刘邦没有再提商山四皓的事,张良亦然。
回忆了一番从前,刘邦握着他的手,目光炯炯道:“我知道子房没有出仕之心,既如此,教导朕的小儿子,做他的王太傅如何?”
封王太傅,得行拜师之礼,而不是简单的一道诏令。王太傅一生都与诸侯王绑在一块,就藩也要跟着去,老师对学生有提拔之责,学生对老师有奉养之责。
而不似国相可以更换,例如齐国相曹参,今年四月就要任满,回长安就职了。像太子太傅叔孙通那样,只要他不作大死,太子登基,自然能够获得满朝尊敬!
刘邦说这话时,大有他不答应不放手的架势,从前在沛县的流氓劲儿又冒出了头,死死抓住张良的手。
张良似意识到了什么,俊丽的眉目一动,却终是没有挣脱。
片刻拜了下去:“臣定不负陛下。”
刘邦大喜过望。
秦末动乱之时,张良因为悉心拉拔的韩国不成器,心灰意冷,从而来投奔他,只说了一句话:“我定不负沛公。”
他做到了。
时光流转,刘邦恍惚一瞬,好似回到了意气风发起兵的那年。一穷二白的时候,大舅子吕泽变卖家产替他筹钱;彭城之战他败给项羽,率领数百亲信逃亡的时候,也是吕泽收留了他,送来麾下十万兵马,由此他东山再起,夺得天下。
刘邦忽然红了眼眶。
吕泽啊……
周吕侯已经去了四年了。他一生没觉得愧对什么人,更坚定了心里的念头,握住他的手道:“既如此,子房明天就上任吧!”
??
张良抬头,这是否太急了些。
他习惯日上三竿起来,还得调整调整作息,否则不符自己的养生之道,哪知刘邦一拍大腿:“就明天!”
留侯:“……”
面对如此急切的陛下,他还能怎么办呢。
那就早一天让曲逆侯震惊好了。
.
如今的新式铁锅已经成了椒房殿的新宠。
今晚是蘑菇炒鸡肉,梁王殿下吃得极为入迷,肚子肉一鼓一鼓,皇后在旁宠溺地看着他。不多时,大长秋匆匆进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脸色既担忧又奇异。
吕雉眉梢微扬,陛下要让越儿去永寿殿住几天?
早在戚夫人毁容之前,刘邦就让赵王搬回了自己的寝宫,如今偌大的永寿殿只住了皇帝一个人。
大长秋虽不解刘邦的用意,却再不用如临大敌,去猜测陛下会不会伤害大王,会不会要挟大王以掣肘皇后,如今的局势已经十分明朗了。
吕雉也是这般想的。
刘邦除非疯了才会对越儿不利,要不然,她定屠尽刘氏全族,让他在黄泉之下不得安宁。都最后的时刻了,就满足满足他的慈父心。
若能给越儿安排留侯当王太傅就更好了。
思虑片刻,她对埋头嗷呜的刘越解释起来。刘越饭不吃了,疑惑地睁大眼,圆脸蛋瘪了下去,他没有听错吧。
和便宜爹住几天,这不是天字一号大傻子是什么??
太子哥哥即将上位,他就要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咸鱼了!
然而永寿殿近侍催促得急,说是陛下有重大之事告诉梁王,还是个天大的奖励,刘越沉思片刻,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和韩师傅彭师傅说声再见,胖娃娃抱着小枕头,给母后透支了五天的拥抱和亲亲,指挥宦者扛着被褥,迈着短腿来到永寿殿。
永寿殿烛火通明,处处摆满宫灯,刘邦正襟危坐,正等着小儿子的到来。
见刘越的装备如此齐整,他满意了,欣慰了,前所未有地发现,臭小子不仅性格像他,周全的处事也像他!
可惜发现得太晚了,什么帝王之道,驭人之术,能教一天是一天。至于流氓劲儿,他觉得不用教,臭小子敲诈敲得比他还娴熟。
反正他已经暗示过张良了,以储君的课程去培养越儿。对于幼子的能耐,刘邦自信得不得了,都敢气自己了,还有什么是他怕的?
刘邦笑呵呵道:“你爹我给你找了留侯当王太傅,越儿高不高兴,快不快乐?除了脑中学问,他手里还有一本《太公兵法》,就等你去骗出来。”
又抽出一叠布帛,上面写满梁王的培养计划,足足有五年份:“韩信彭越那两个贼子,爹给你留着,榨干他们的思想,学会他们的战术,等教不动了,再放他们出去领兵!朕会写一封密诏,若不听话,直接斩杀就是。”
“还有丞相曲逆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能学多少是多少,只不过为人不要学,一个太过重情,一个太过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