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驯养幼年自己 第51节
锋利、带倒钩的蝠翼,从他背部裂开的血口中伸出,一记重刺,狠狠扎进了“器官”的中心。
“器官”抖了一下。
触须短暂地缩了回去,表面那张“神经膜”也像被惊到般浮现出一层斑斓的光。
它愤怒了。
“器官”的触手伸进了黑池的深处,一下一下地蠕动。池子是它的巢,是它的根,是它源源不断的力量源泉。
触须猛然收紧,将裴琮整个人拖得更近,几根核心触须贴着他脊柱、颈侧、头颅慢慢缠绕。
武器被夺走,蝠翼被折断,裴琮的生命被触手贴着,水蛭一样吸食着生命,他的意识开始崩解的边缘。
西泽尔的设备骤然发出尖锐的警示音,尖细、带着不正常的频率震荡。
那枚被他悄悄植入裴琮体内的追踪器,正几乎陷入“信号中断”状态。
西泽尔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目标心跳剧烈失衡,即将失去生命。
破风声在走廊里炸响,金属地板被高速的移动速度拉出几道尖啸。
西泽尔一路直接越过层层通道,能源枪将紧闭的门轰炸得扭曲。门还没完全开,血腥味扑了出来,他的心脏已经先一步狠狠抽紧。
黑池的全貌映入眼中。
那一瞬间,西泽尔的蛇瞳骤然收缩成细线。
裴琮被吊在空中,像一只残破的蝙蝠,被一团不成形的肉怪压迫着。蝠翼骨刺被反折,脊背淌血,破破烂烂垂在昏暗的黑池上。
巨大的触手正在缠在裴琮身上,舔他的皮肤、咬他的血肉,还在不停发出那种恶心潮湿的抽动声。
没有犹豫,西泽尔猛地开枪射击那团正在蠕动的“器官”。
那些恶心的黏液与肉须中,几道触须应声而断,血浆溅了一地。
那团“器官”一开始没有反击。
它从西泽尔身上闻到了同样严重污染的味道,是同类的味道,触须从撕开的缝隙里一根根伸出来。
它没有攻击西泽尔,反而卷起西泽尔,重重随意一甩。
“啪”一声,西泽尔撞在墙上,咳出一口血,他被丢到了门边,出口就在他的右手边。
“器官”没有追上来绞住他。
只要再往前一步,他就能离开这间满是腥腐与血肉的鬼地方。
西泽尔撑起身体,放出了蛇尾,枪口直直对准怪物缠绕裴琮核心部位的那一团触须。
哪怕他现在只剩一口气,也不能看着裴琮再往黑池里沉一寸。
他扣下了扳机。
——嘭!!!
高频震荡波卷着刺目白光轰然炸出,掀得整片池壁一抖,金属地板裂开一道深痕。
裴琮和怪物都被光浪吞没了,西泽尔强撑着睁大眼,死死盯着那片爆炸中心。
触须紧紧在裴琮身体外形成防护网,其他地方被轰炸得焦糊一片。
感受到西泽尔要抢人的意图,黑池沸腾,触须翻卷而起,朝他扑来。
数根触须猛地从四面八方而来,直接穿透了西泽尔的防备,狠狠甩在池边的金属板上。
砰!!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池区回荡,血从西泽尔后背喷出一大片。
西泽尔咬紧牙关,血还在滴,伤口撕裂,骨头碎裂,能量枪在刚刚就被无情绞碎。
怪物面对西泽尔,像在玩弄一个快断气的同类。它的触须锁住他的脖颈,留下黏液和恶心的气味。
可西泽尔没有挣扎。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盯着那个被半掀的蝠翼包裹着、彻底昏死的人。
裴琮还没睁眼。
他还在流血。
“器官”的一根触须从黑池底部暴起,像一根带倒钩的长枪,狠狠贯穿了裴琮的腹部。
仅仅的皮肤已经不能满足“器官”的需求,它要裴琮的更多的血液,更多的滋养。
裴琮的身体被提起、钉在空中,蝠翼被拉裂、脊背反弓,血倾泻而下,淋在“器官”的躯干上。
似乎是忍耐不了这种疼痛,西泽尔看到,裴琮的指尖轻微颤抖了一下。
“器官”把裴琮往自己怀里拉,一寸寸把他藏进去,它舔着他、抱着他、吃他,独吞这个人类。
——这绝对不允许发生。
裴琮本该高高在上,本该在主城区里高高在上,可现在却被压进污泥里,成了被吸干的养料。
“你不是说……”
“……说我无所不能吗?”
“说我天才,说我可以变强。”
西泽尔指尖在颤。
“你说过的。”
“你说我可以保护你……”
西泽尔只觉得血里有东西在动。一直蠢蠢欲动的第二基因终于打碎了锁链,脊柱剧烈疼痛,让他的蛇尾迅速回到了身体中。
他的瞳孔开始泛出奇异的银灰。
他的皮肤下开始泛起粗粝的纹路,指节拉长,骨骼外推,锋利的爪刺从掌骨间弹出,锋口弯曲如刃,闪着冷光,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哑音,长出短粗如针的毛发。
“你动了他……”
他喃喃着,嘴角淌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团正在将裴琮抱入体内的“器官”。
声音极轻,杀气滚烫如火。
“敢碰他,就去死。”
西泽尔从血里站起来。
他的瞳孔已经完全异化,变成纯银灰,耳后立起的绒毛正微微振动,野兽神经正捉猎物的气味。
“器官”察觉到了不对劲。
西泽尔几乎是瞬移一般出现在怪物身边,直接撕裂一根触手,将整个肉团从池扯出来。野兽在愤怒中散发的统治气息,浓重到让整个空间都嗡鸣震动。
那团怪物第一次发出尖锐的嘶鸣,它挣扎着想逃,可西泽尔一步步逼近。
触须猛然向西泽尔扑过去。
西泽尔眼神沉沉,彻底异变的狼类利爪突兀延伸,骨节迸裂,爪尖弯曲锋利如刀。
触须在空中被生生割断三截,血浆横飞,发出一种怪物特有的哀鸣。
浓烈的、粗粝的、几乎野蛮的血气味,他体内的狼类基因此刻已觉醒,强烈的基因波动充斥着整个空间。
“器官”臣服于这种严重基因污染同类的压制性气息。那个人类的壳下,不是净化者,不是敌人,而是同类。
比它还脏、还强的同类。
这种极度的基因压制,让它那堆肉似的触须不再乱舞,而是像打了颤似地收了回去,缓缓蜷缩、伏低、躲避。他是污染物的主人,是失败基因堆里,唯一站着活下来的“奇迹”。
西泽尔一步步靠近,怪物下意识地伏低,触须一根根塌下。
它不懂语言,但它懂气息。
对基因波动的本能恐惧,让它把裴琮“还”了回来。
像试图讨好上位者一样,缓缓将具已然濒死的身体,送到到西泽尔面前。
西泽尔将他抱起。
那团肉猛地一抽,彻底缩进黑池深处,也不敢伸出触须半分。
他低头看着裴琮,眼底的狂潮终于稍稍平息。
远处的通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碎乱的喊声,正朝黑池方向逼近。
西泽尔站在血泊中,耳朵动了一下,他没有回头,低头看着怀里的裴琮。
裴琮昏迷着,气息微弱,全身都被血染透了。腹部那处原本被贯穿的血洞,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出血,伤口边缘微微泛着淡淡的蓝色光芒。
西泽尔的手一点点收紧。
他呼吸微微乱了,眼神越来越深。
裴琮还没醒,可西泽尔已经开始控制不住自己了。满脑子都是刚才裴琮被贯穿、血涌出来的画面。
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象——如果再晚一步,裴琮就会被吞掉,就会消失,就会永远不再是他一个人的。
西泽尔猛地低头,额头贴在裴琮胸口,听着他现在终于恢复过来的心跳,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不想让人看到,不想让人看到裴琮这副样子,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刚刚亲手抱回来的这个人,现在有多脆弱。
更不准别人碰。
他按下黑池主控的防爆按钮。厚重的金属门轰然落下,将整个空间切断成死寂一块。
外头的光被隔绝。
只剩下黑池残留的微弱警戒光,在空间角落幽幽亮着。
西泽尔坐下。将裴琮抱得更紧,像野兽守着他最后的猎物。他呼吸越来越重,几乎贴着裴琮的下颌,舌尖在犬齿后轻轻碰了碰。
他能闻到一丝血的残味、被污染物舔过的气息、还有消不掉的黑池腥臭。
这些气味,都不属于他。
狼的独占欲让他无法接受。
他低头,舌尖贴上裴琮胸口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一寸一寸缓慢地舔过,舌尖掠过断裂的伤痕,又埋下头,在那片伤口上嗅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