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驯养幼年自己 第47节
看来距离不当人越来越近了。
趁西泽尔不注意,艾洛和晏止对视一眼, 悄悄蹭到裴琮身边。
“......裴先生。”
艾洛站在裴琮侧后,声音压得很低, 像是怕被谁听到。他神情紧张, 眼神不敢落在裴琮脸上, 做贼一样把话塞完。
“你还是要小心一点, 西泽尔今天......特别不对劲。”
裴琮当然知道西泽尔在不对劲什么,偏头看了他一眼:“少管闲事。”
艾洛把心一横,一股脑说:“你们突然分开住,他要是真作出什么, 我觉得你还是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裴琮刚被维兰德荼毒完,现在又被一个小奴隶规劝,他的语气不紧不慢:
“说到这件事,你跟维兰德那边的账我还没算。”
“敢卖我的消息?”
听到这话,艾洛像是被轻轻抽了一鞭,缩了缩肩膀,不敢出声了。不是他非要说,而是维兰德每天都在用他的小命威胁他啊!
裴琮扫他:“还不快滚??”
要不是他和西泽尔绑定,又还有点用处,裴琮早就在他告密的时候解决了他。
艾洛猛地后退一步,低头、退开,灰溜溜地没再搞多说一句话。
裴琮还和赫利约了见面,在卧室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客厅里,西泽尔正坐在沙发上,独占一整排,艾洛和晏止像被他狠狠欺凌过一样,离他八万八千里,生怕靠近西泽尔一点。
裴琮没在意,推开门要出去,西泽尔刚要跟上,就被裴琮以赫利要求“私人谈话”为理由,留在了家里。
裴琮吩咐:“在家安分点,等我回来。”
很好,这是裴琮今天第二次推开他。
西泽尔表面送裴琮出门,转身看到两个缩在角落里的鹌鹑,脸上瞬间变了副表情。
西泽尔知道裴琮是在引起他的情绪波动,裴琮做得很好,他确实很不悦,只是没有在裴琮眼前表现出来。
既然如此,他干脆顺势退一步。
趁着裴琮不在收藏室,西泽尔开始实施自己刚刚被“拒绝”之后的第一个预谋。
他要清理掉这个屋子里除裴琮之外,任何一个他不想看见的人。
两人面对脸色阴郁的西泽尔,比恐惧更先出现的,是脸上机械般的笑容。比起裴琮,西泽尔恐怖多了。
西泽尔要求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搬出影蝠的收藏室,好给他腾出沙发的空间睡觉。
裴琮吩咐了,要他安分一点在家里。西泽尔遵循要求,首先就把两个小孩的嘴给堵上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实在算不上“安分”,只能尽力向裴隐瞒,不告诉裴琮即可。
“搬出去。”西泽尔语气平稳,却带着令人呼吸发紧的压迫感,“今天,马上,腾出那张沙发。”
这里是裴琮的领地。
现在西泽尔要占下来。
艾洛还想试图挣扎,嗓音才刚出口,就被西泽尔眼神生生吓了回去,立马松口投降。
晏止作为和赫洛达成合作的重要人物,他笃定裴琮不会对他下死手,西泽尔不会杀他,没有艾洛那么怂,但对上西泽尔冰冷无声的视线,晏止挣扎的意图一下子也烟消云散。
西泽尔早就想杀了晏止了。
从那人被裴琮亲手送去维兰德手里那天起。他不清楚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裴琮对晏止的态度,不一样。
哪怕裴琮极力掩饰,哪怕他面上仍旧冷淡讥讽,可西泽尔能感觉到。裴琮曾经在晏止面前会迟疑,会沉默,哪怕只是一点点。
裴琮眼神深处夹杂着一种极不纯粹的情绪,像恨,又像懊悔,更像未曾处理干净的情感残渣。
西泽尔厌恶极了那种残渣。
那不是他留下的痕迹。
不是他制造的印记。
不是他唤起的情绪。
他站在裴琮身边这么久,一直看着他如何对世界冷眼旁观、不把一切放在心上,如何嘲笑、掌控、拆解、利用——唯独晏止,像是裴琮一段未经拆封的过去。
一段他不曾参与,却能轻易影响裴琮心绪的污痕。
哪怕是一丝。
都让他无法忍受。
“裴琮怎么可以因为别人而产生情绪波动?”
“怎么可以不是为我动怒、冷眼、出手,而是对着别人的影子感到懊悔?”
他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晏止成为那个让裴琮眼神动摇的人。
更不能接受自己还要忍着,看裴琮把那人留下、看他一次次从裴琮眼前经过、看他在西泽尔眼前活着,作为某段记忆的污点存在。
那不是嫉妒。
那是排他性的绝对掌控。
裴琮的每一分心思,每一次情绪波动,都只能为他而动。
哪怕是恨,也只能恨他。
哪怕是痛,也只能因他而痛。
他要的是一整个裴琮,不掺杂任何人、任何时间、任何过去。
不为报复,不为泄愤,他要在那片被污染的区域上,重新刻上自己的名字。
裴琮原本留下晏止,不过是想通过他的身份,搭上赫洛这一条线,现在已经达成目的,西泽尔疯起来更加没有顾及。
“你们真以为——”他缓缓开口,“和我参加了几场比赛,就有资格对我指指点点了吗?”
“你们能活着,是裴琮让你们活着。”
西泽尔抬手,死死扣住了晏止的喉咙。手指收紧,喉骨咔哒一声轻响,像某种节肢动物断裂的信号。
晏止确实背叛了裴琮,但他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更何况他现在还对西泽尔和裴琮有用,不,西泽尔只是警告他而已。
“你以为,”西泽尔嗓音低得发冷,语气平静到带了几分残忍,“你现在还有利用价值?”
晏止瞳孔一缩,挣了一下。
西泽尔稍稍用力,骨节发出细微的咯咯声,晏止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晏止脸色煞白,喉咙上传来的窒息感还未散去,被一条看不见的锁链仍紧紧勒着他。
他们以为自己已经被接受了。
以为在那些角斗场的战斗后,那些彼此鲜血沾在身上的时刻,他们在西泽尔心里多少算是“自己人”。
可如今,那个在赛场上默不作声、冷眼杀敌的同伴,竟然也可以在几秒钟内、毫不犹豫地伸手掐断他们的喉咙。
西泽尔站在他们面前,身形被背光拉得极长。
西泽尔正要加重手上的力道,晏止已经呼吸困难,脖颈下方渗出一丝血痕。
就在那一瞬,收藏室的门“咔哒”一声被推开了。
西泽尔动作极快。
在听到门开的一秒内,西泽尔松开手,将手下的人扔出去,冷静处理整顿现场,还把艾洛从窗帘缝隙里拎出来。
晏止胸腔剧烈起伏,喉头剧痛;艾洛面色苍白,身上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冷。
两人坐在那儿,一个比一个狼狈。
而西泽尔转身时,表情冷静,神色自然,一点波动都没有。
裴琮从卧室走出来,手里拿着终端,他扫了眼客厅,语气平静:“你们在干什么?”
艾晏止和艾洛的呼吸纷纷都急促起来,好像看到了生还的希望,恨不得跳起来告诉裴琮:
——救命,西泽尔想杀了他们!
——西泽尔要把他们赶出去!
——他对裴琮阳奉阴违,想私下翻脸了!
晏止甚至下意识挺直身体,把脖子露得更明显一点,青紫色的瘀痕一环一环地压在颈侧,指印对称,清晰得像是直接从屠夫手里印下来的。
西泽尔不动声色地侧身,他没有挡住晏止,反而让他脖子上狰狞的痕迹更清晰地暴露在裴琮的视线中。
他保证,裴琮看到了。
裴琮确实看到了。
他目光扫过那片淤青,眉眼没有起伏,没有一丝情绪。只是短暂停留了一秒,便自顾自地走出门,随口道:
“动静小点。”
他就这么随意地把他们抛在西泽尔面前。仿佛西泽尔要怎么动手,都是他能接受的后果。
那一刻,艾洛和晏止忽然感到更彻底的绝望。
他们怎么会忘了,裴琮和西泽尔之间根本没有“好坏之分”。他们是一路的,只是裴琮太久没亲自下场,太久没对他们动手,才让他们产生了这种的错觉。
他们的本质是一样的黑暗。
西泽尔却忽然笑了。
他的嘴角缓缓上扬,笑容不大,却带着那种几乎病态的满足。
如果刚才,裴琮说出了任何一句求情或阻止的话,西泽尔就会立刻毫不犹豫地杀死晏止和艾洛。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等一个机会,一个裴琮能看见的机会。
看看那个总是游刃有余、什么都掌控在手里的男人,在看到别人因为他被活活杀掉时,会不会有反应。
会不为了别人,对他说“住手”。
只要裴琮说了,哪怕只是一句。那就代表,裴琮动摇了,为了其他人而有情绪波动,西泽尔绝不容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