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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驯养幼年自己 第34节

  血刚停下,雨水还在洗刷他试图遮掩的痛。他撑着膝盖缓了口气,低头,忍住翻涌的呕意,准备退回残骸下,将手指探进那伤口,试图把那些凸起的变异肉质再往外扣一点。
  这时,他像是忽然察觉了什么。
  一种毫无声息,却刺破神经的压迫感——从背后攀了上来。
  他猛地回头。
  雨线歪斜地砸在他睫毛上,模糊了视野,却没模糊那道身影——
  裴琮,站在他身后不远的阴影中,像是从雨夜里长出来的幻影,半张脸被雨夜吞没,只有目光落在他身上。
  雨声安静下来。
  西泽尔呼吸骤停,整个人僵在原地,一瞬间,背后发冷。
  他浑身像被剥开,骨肉暴露在雨里、目光下,羞耻、愤怒、恐惧——所有的情绪一股脑涌上来,把他压得快要窒息。
  裴琮走上前第一件事,是将人拽起来,拖进干燥的地方。
  然后他抬起手,声音带着压制的怒火,冷不丁将指尖抵进了那块撕开一半的组织上。
  “这么想藏——”
  “不如我帮你把变异组织挖出来?”
  西泽尔猛地甩开他的手,少年猩红的目光像要咬穿面前人的骨头。
  裴琮真切地被这个不要命的少年气到了,即使知道这是少年的自己,他也无法再假装宽容。
  西泽尔声音压得极低、咬字发狠,带着几乎要从深渊里反扑的怒火:
  “满意了?”
  “看到怪物了?”
  残骸的铁片倒映出西泽尔在雨里、血里、羞耻与恐惧的边缘暴烈挣扎。
  西泽尔撑着半边身子,雨水从脸上流过,把他整个撕成一团几乎没了人形的影子。
  裴琮站在那里,呼吸却一点一点变慢变重了,胸腔里憋着什么快要爆炸。
  他的声音低下来,不是冷静,是气到了极点的平稳。
  “我救你,是要看你淋雨自残?
  “为了掩盖变异,宁愿把鳞片活撕下来,淋着雨、割着自己,都不肯告诉我?”
  “你还以为我会因为这些——”他抬手,抓住西泽尔头发,强迫他抬头,“——恶心你?”
  他是真的被气到了,连指节都在发白。
  裴琮从来没这么失控。
  不是因为西泽尔变异得多快、伤得多深,而是他在看到这些之前,竟然连一句示弱都没有。
  他一声不吭地跑出去。
  淋雨、撕肉、流血、装没事。
  他到底想把自己弄成什么样?
  “你要是再敢背着我做这种事,”裴琮嗓音低哑,冷得像冰,“我就把你抓回去,把你身上所有变异组织一片片割干净。”
  裴琮一直觉得,自己能容忍所有局势里的不稳定,能容忍西泽尔的背叛,能容忍他的不信任。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最容忍不了的,是西泽尔,想从他面前消失。
  裴琮一直以为黑暗是他唯一的归宿,哪怕痛苦折磨也觉得没什么不好。
  但他成为影蝠后,以旁观者的视角再看西泽尔——那个也一步步踏上和他相同道路的少年,裴琮无法忍受。
  是他做得不够好。
  西泽尔胸膛剧烈起伏,眼神混乱得像快要坠进疯癫,伤口血肉模糊,冲刷出一摊黯红。
  快控制不住了,裴琮知道,西泽尔的神经系统正在崩溃,痛觉消失,免疫紊乱,接下来就是痛苦的变异。
  裴琮抽出那把随身的割刃,在自己手腕上,没有犹豫地、干脆地划了下去。
  “嘶——”
  鲜血涌出。
  但那不是普通的血。
  是带着荧光光泽的蓝,微微发亮,在雨夜中如同夜行虫的流体,在他的手掌与手腕之间蜿蜒而下,像某种活着的东西,在空气中跳跃,发出幽微的光。
  血流落在泥水中,没有被稀释,反而清晰地在黑水中亮起一抹妖异的色泽。
  西泽尔怔住了。
  裴琮将手腕递到西泽尔嘴边,声音很冷,命令道:
  “舔。”
  “不是想知道我的秘密吗?”
  那血的气味是陌生的。
  西泽尔喘得更重了,眼神在那只手和他的眼睛之间徘徊,喉结疯狂滚动,像理智和本能正在撕裂。
  “你快控制不住了。”
  “再不控制,你会变成疯子。”
  “但不用担心,就算你变成了没有理智的怪物,我也不会抛弃你。”
  “你会是我唯一的收藏品。”
  西泽尔瞳孔震颤,脸上浮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惊愕、羞耻、愤怒、渴望、恐惧,交织在一起,他死死地盯着那只手,却又一动不动。
  而裴琮只是俯下身:
  “舔啊。”
  “不是偷偷咬过很多次了吗?”
  第26章
  那只淌着幽蓝色血液的手, 静静地悬在他面前。
  西泽尔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本该推开裴琮。
  他是人,不是被豢养的宠物。
  可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舌尖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某种蛰伏的欲望终于被勾住了尾巴, 一齐涌上来。
  那血就在他眼前晃着,西泽尔终于还是贴了上去。一开始是吮吸, 舔舐,贴上那道伤口时,舌尖还有点迟疑。
  缓慢贴着裴琮的伤口一点点描过去,舌头的前端停顿在伤口凹陷处,有时候力道太轻, 便下意识地来回舔几遍, 将血液轻轻卷进舌下。
  烫得他指尖都在颤。
  带着金属味, 却又有一种奇异的、黏稠的苦甜味。
  他舔得越来越深,唇齿贴得越来越紧,呼吸落在伤口上时发出一点轻微的湿气喘音。
  舔着舔着, 他的牙齿就不自觉碰了上去。呼吸一乱,无意识地发出一点咕哝的喉音。
  唇齿一张, 牙齿陷了进去。
  现在,他们是互相吸食过彼此的存在的人了。
  他的身体里, 有裴琮的血;裴琮的身体里, 也有他的, 他们已经混在一起了, 是彼此吞下彼此的怪物。
  裴琮面不改色,低头望着西泽尔伏在他手腕上的样子——
  他伸出另一只手,扣住西泽尔的后颈,逼他抬头。
  裴琮抽出随身那把短刀, 一点点刮开西泽尔皮肤上的异变。
  “有接触过噬菌体的迹象,”刀尖一寸寸挑开溃烂的组织,“你用了违禁药品。”
  西泽尔是在偷偷注射了那支来路不明的“稳定剂”之后才开始恶化的,剧痛让西泽尔的指节泛白,他牙齿咬着发颤。
  “你早知道莱尔给我稳定剂,是不是?”
  裴琮声音不轻不重:“现在知道了。”
  吸完裴琮的血液,肉眼可见地——西泽尔腹侧的伤口开始变化。
  被唤醒的组织,在跳动重组,血肉翻动着,以一种近乎不可理解的速度修复。不是普通的愈合,而是一块块血肉像有生命似地往一起爬,边缘曾撕裂开的皮肤缓慢地鼓起、缝合。
  西泽尔能感觉到这不是自己的身体在修复自己。是裴琮的血,在他的体内发挥着作用。
  这种能力,足以吸引众多污染者。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秘密吗。”
  裴琮的手腕还淌着血,那股蓝光已经慢慢褪去,被西泽尔舌尖舔干净。
  西泽尔怔了一下,盯着他,喘息尚未平复,瞳孔微微收紧。
  裴琮垂着眼,像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事:
  “我体内是星海蝾螈的基因。不是外植,是先天融合,双重基因污染。”
  星海蝾螈,传说中拥有极致自愈能力的基因。断肢重生、分裂愈合,西泽尔以为这种基因早已绝种。
  裴琮,是先天融合。
  西泽尔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
  所以裴琮的伤口才愈合得那么快,免疫自己的各种毒液,而自己在无主之地时能稳定住基因污染,也是经常咬裴琮的缘故。
  他一直误认为这是单重污染者的天赋,却没想到是因为蝾螈基因。
  西泽尔立马反应过来:
  “别人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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