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戚清蹙眉:“比如?”
岳寂顿了顿,变回了一团浓稠黑影。
一大只黑色把他困在怀里,闷闷地说:“这才是我最初的模样。”
似乎怕戚清退缩,黑影又立刻恢复人形,解释道:“蜃族生来如此,混了魔族血脉的会更黑些。我们必须学会化形,连内腑也模仿得惟妙惟肖,才能修炼灵气。”
“所以,”戚清沉默了一下,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包括内里,都是假的?”
岳寂垂下眼睫,轻轻点了点头。
戚清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他到底要说什么。
对人族致命的心脏位置,于岳寂而言根本就不是命门所在,那些鲜红的血不过是幻化出来的假象。
今日岳寂徒手剜出血蛊,看似凶险,实则未必伤及根本。
他忍不住拧眉,质问道:“为何不早说?”
他实在想不通这有什么好隐瞒的——若是为安全考虑,难道岳寂压根信不过他,所以不肯让他知道真正的命脉?
岳寂闻言,迟疑了一瞬,复而像只做错事的小崽子般蹭过来,湿漉漉的眸子可怜巴巴往着他:“我怕师父嫌弃我……”
“你!”戚清气极反笑,抬手戳了戳他的额头:“我都知道你本体是团黑影了,不也答应了与你在一起?”
搞得好像跨物种恋爱犯了天条一样,他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吗?
“师父是答应了我。”岳寂突然逼近,将他困在身下,目光灼灼地锁住他的视线:“所以,师父也不能不要我。”
“还学会搞强买强卖了?”戚清立马没了好脸色。
他闭上眼,翻身躺回床上:“早说了,哭也没用,事不过三,这都是你自找的。”
“哦。”岳寂闷闷地应了声:“那我真哭了。”
——哪里有人哭还要预告的?
戚清索性装睡,不再理会。
身后传来窸窣响动,那人又贴了上来,紧贴着他不着寸缕的后背,嗓音软和下来:“师父,我真的要哭了?”
“哭啊。”戚清眼皮都不抬,“不哭我瞧不起你。”
身后马上陷入了沉默。
戚清闭目等了许久,既没听到啜泣声,也没再被招惹,心里不由狐疑起来。
难道真在哭?
也是,这孩子哭的时候从来不吭声,听不到动静倒也正常。
他强忍着不去理会,本来想直接入睡,到底放心不下。
不知过了多久,终是无奈地睁开眼。
活该自己是个操心的命。
他绷着脸正要转身看看岳寂哭成了什么样子,忽然听到身后人冷静的声音。
“我想过了。”岳寂语气平静,“还是让师父哭更合适。”
“?”
戚清不可置信地回头,下一秒就被重新压在了榻上。
……
翌日清晨,联盟大营召开了一次紧急集议。
昨天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重创魔族,经过众修士一日探查,证实魔族营地确实损失惨重,不仅损兵折将,魔君似乎也受了伤,正在指挥残部撤回魂渊。
这等天赐良机,修士岂会放过?
虽说最初是打着营救戚清的名号集结,但如今戚清自己逃了回来,而魔族正是虚弱之时,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只是魂渊中地形诡谲,还需熟悉内情之人好好指点一番。
这向导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戚清和岳寂的肩上。
然而作为主人公的二人却姗姗来迟,戚清眼下泛青,面无表情,似乎并未休息好,心情也不咋样。
而跟在他身后的岳寂却面色餍足,健步如飞,全然不似情报所说深受重伤的虚弱模样。
见状,几个暗中打量的人悄悄交换眼神,不动声色地收敛了心思。
议事厅内,各派俱是分席而坐。
云霄宗长老端坐上首,往下席位依次是玉清门、玄天阁、丹宗,然后才轮到天度宗。
戚清扫了一眼,心中已对联盟格局了然。
“徒儿,过来坐。”
掌门老头一甩拂尘,对他示意了一下身旁的空位。
戚清却径直走向站在后方的师兄,道:“弟子站着就好。”
“让你坐就坐。”师兄不由分说地把他摁在椅子上,同时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岳寂。
岳寂默不作声立在戚清身后,耳中忽然传来师伯的传音。
师兄阴恻恻地问:“昨夜可曾守礼?没睡一起吧?”
黑衣青年语气如常:“谨遵师伯教诲。”
“那你师父这一脸菜色怎么回事?”师兄目光如炬,一副“别想糊弄我”的样子。
岳寂仍然淡定自若:“后半夜师父睡眠不佳,难以安神,弟子特地为他推拿舒缓了一番。”
师兄难以置信他当着自己的面还能睁眼说瞎话:“睡眠不佳?”
他忍不住挑高一边眉毛,道:“你是说他大半夜的起了床,穿好衣裳,先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又去敲你的门,同你说他睡不安稳?”
“师父没说。”岳寂面不改色道:“我梦见的。”
第114章 说亲
师兄一听就知道这混小子在信口胡诌, 正要发作,却听戚清轻咳了一下。
青年微微侧过头,朝二人投来警告性的眼神。
岳寂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唇角微扬,不着痕迹离师伯远了半步。藏在椅背后的小黑手悄悄探出, 力道恰好地为戚清揉按后腰。
师兄自觉一番好心喂了狗,哼了一声,不想再看这对狗师徒。
人已到齐, 上首的云霄宗长老率先开口:“昨日魔族遭邪风重创一事, 诸位有何高见?”
“自然是趁他病, 要他命!”玄天阁的人第一个应和:“千年前就该斩草除根,若非魂渊地形复杂诡谲,岂容这些余孽苟活至今?”
玉清门的人也微微颔首:“祸害遗千年, 如今正是完成先祖未竟之业的大好时机。”
见三大宗门都已表态, 其他小宗小派纷纷附和, 这时, 云霄宗长老注意到天度宗这边始终沉默, 遂道:“天度宗掌门有何不同见解?”
掌门老头抚了抚胡须, 神情却没有他想象的恭敬附和,而是问了一句:“若攻入魂渊, 蜃族当如何处置?”
云霄宗长老一怔,下意识道:“自然是一视同……”
还未说完, 忽觉一道杀气从自己身上一掠而过。
他何等敏锐, 立刻锁定这杀气来源于戚清身后那个黑衣青年。
长老微微眯起眼——倒差点把这小畜生忘了。
“话又说回来, ”他堆起几分假笑,道:“魂渊中是否还有蜃族尚未可知。据老夫所知,蜃族早在千年前就已绝迹, 即便真有幸存者,想必也与魔族混了血脉。”
与魔族混血,又生活在魔族掌控的魂渊,能有什么好东西?
这话他虽未明言,但言下之意昭然若揭,殿内众人心照不宣地交换着眼色。
“谁说蜃族只剩混血了?”清越的嗓音忽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惊讶地发现开口的人并非岳寂,而是端坐在天度宗掌门身旁的戚清。
青年神色从容,目光平静望着云霄宗长老,不卑不亢道:“纯血蜃族尚存于世,从未与魔族同流合污。混血蜃族亦一直守护族群,并非十恶不赦之徒,还望诸位莫要勿蜃族与魔族混为一谈。”
——若是让这帮人发现蜃族不能为自己所用,又孱弱可欺,难保不会变成第二个魔族。
果然,他一开口,玉清门长老便立即呵斥:“无知小辈,此族曾经为虎作伥,又与魔族共生千年,岂有不被同化之理?你才见过几个,就敢妄下论断?此话勿复再言!”
戚清皮笑肉不笑,反问道:“那你又见过几个?”
他环顾四座,语气不疾不徐,懒懒道:“在座的各位谁亲眼见过蜃族,哦……混血的也算,并且持有跟我不同意见的,不妨说来听听。”
各方顿时鸦雀无声。
开玩笑,蜃族最后一次有记载的现世已是千年前的事情,活到那个岁数的修士怎么可能亲临前线议事?
平日里若真遇见蜃魔混血,怕是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何至于等到云霄宗事变才震惊修真界?
细数起来,在场真正见过蜃族的……恐怕还真只有戚清一人。
戚清往后一靠,欣赏着各人变幻的脸色。
突然,玉清门长老身后的弟子跳了出来,猛地指向岳寂,激愤开口:“此人不就是蜃魔混血?他当众杀害我宗掌门,此不共戴天之仇,我宗还未与他清算,你倒在这里说起了蜃族的好话!”
——是啊!
众人这才想起,岳寂手上还沾着玉清门掌门和玄天阁弟子的血,以及疑似杀害三宗的精英弟子的真凶。
戚清脸色骤冷,锐利的目光直刺那名弟子:“正好我也想问问,若有人要杀你,只因对方你是名门掌门,你就愿意引颈就戮?”
那弟子怒道:“血口喷人!我师尊何等人物,岂会对你这个小小元婴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