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把江陈秋送进师兄的房间后,戚清回到岳寂的门前,顿了顿,轻轻替他带上门,转身朝楼下走去。
  刚迈出两步,黑影忽然拦在前方。
  “做什么?”
  戚清随口问了句。
  话音未落,劲风猛地袭来。
  没想到它会突然出手,戚清瞳孔骤缩,冰剑还没来得及凝出来,只得仓促抬手格挡。
  “噌!”
  手臂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痛感,青年咬牙拉开距离,手中瞬间握住了剑柄。
  不等他喘息,黑影再度袭来,戚清挥剑迎击,预想的打击感却没有出现。
  他心里一惊——黑影竟不是实体!
  旋即趔趄半步,待稳住身形时,周身已升起黑色的阵法壁垒。
  “阵修?”
  戚清甚少和阵修交手,神色一肃,就要强行破开。
  阵法却已迅速成型,一股巨力迎面压来,“咚”地将他重重抵在门上。
  “唔,咳咳……!”
  眼看黑影近前,戚清动弹不得,暗道不好。
  身后的门却忽然开了。
  他冷不防往后跌去,落入一个宽厚带着暖意的怀抱。
  “何人胆敢在此作乱?”
  岳寂微冷的声音擦着戚清耳畔响起。
  他一手扶住戚清,并指作剑,金色灵力破空划过,闪得戚清忍不住闭上了眼。
  黑影猝不及防被斩去半边,似乎被激怒了,发出刺耳的尖啸,黑雾剧烈翻涌间竟又凝聚成型,更凶猛地扑了上来。
  岳寂面色不变,金色灵力如春风般拂过,却带着诛邪的剑罡,不闪不避地朝黑雾迎上去。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金光没入黑气之中,似是被全盘收下,却在下一秒骤然爆发。
  气浪翻涌,震得走廊木梁簌簌作响。
  戚清连看都没看清楚,岳寂就已三两下破了阵,提剑欺上,黑气肉眼可见的淡了不少。
  见势不妙,黑气立刻伺机跑路。
  它的颜色实在太便于在夜色里隐匿行迹,师徒二人追了几步,很快就追丢了踪影。
  “奇怪,”戚清揉着手臂上的淤青,眉头微蹙:“这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
  他在黑气上感觉不到魔气和怨气,只有凉气。
  ——难道最近城中修士过多,执念也成了精?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思考黑气来历,不知不觉就跟岳寂回了房。
  回过神来已经晚了。
  某个人早有预谋,跟在他身后,不动声色地关了门。
  “师父。”
  低哑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岳寂离得很近:“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灯火昏黄,猛地摇曳了一下。
  戚清眼睫一颤,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无甚变化,不自在地问:“你不是睡下了?”
  “听见师父的声音就醒了。”
  一只手悄悄环上他的腰际,岳寂微微低下头,似乎在往他脖颈处轻嗅:“闹出这般动静,师伯都未曾察觉……若非我及时开门,师父岂不是要被那邪物困住一整晚?”
  不知为何,戚清总觉得他尾调带着一丝期待,似乎很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少来。”戚清拍开他的手,冷哼道:“区区一个阵修,你师父我还应付得来。”
  岳寂淡淡道:“是么。”
  温热的鼻息洒在戚清后颈,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青年猛地一个激灵,捂着脖子侧身避开,耳尖发烫,薄怒道:“说话就好好说话,动手动脚是什么意思?”
  岳寂咀嚼着这几个字,玩味道:“好好说话?好,那就说说。”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短暂明亮了一瞬,又暗下去。
  “……今天,师父对江师叔笑了。”他搂紧戚清,歪了歪头,语气平淡:“还挨着江师叔坐,连个空位都不给我留。”
  戚清听出暗含的委屈,回想了一下晚膳的座次,眼神闪了闪,心虚道:“今晚是有事和你师叔相商,非我本意……明日让你坐旁边便是。”
  说着说着,他声音不自觉放软,像是在哄闹脾气的孩子。
  “没别人?”
  戚清跟他保证:“没别人。”
  可身后人显然不打算就此作罢。
  戚清退一步,他就进一步,步步紧逼,直至将人逼到床柱边,退无可退。
  岳寂单手撑在旁边,困住了戚清的去路,那双本就幽深的眸子此刻暗得令人心惊:“那……师父又为何不愿与我同住?”
  他面容轮廓分明,在烛光里忽明忽暗,脸上竟带着一丝笑意,语气却并不温和。
  “在宗内时,师父分明不是这个样子。”岳寂轻声细语:“师伯有什么好,好到你今日处处躲着我?”
  “哪有师父躲弟子的道理,你别胡说。”
  戚清硬着头皮答了一句,抵住他的胸膛,却被强硬地捉住手腕,掌心贴上了面前人温热的脸颊。
  岳寂习惯性地蹭了蹭,他垂下眸子,分外乖巧,也分外具有迷惑性。
  就在戚清以为他要如往常般委屈时,手指忽然一疼,惨遭羊入虎口。
  “嘶——!”
  戚清马上抽手,怒道:“你属狗吗?”
  他的指节赫然多了一圈牙印,差点见血,疼得曲起手指,咬牙给自己揉了揉。
  岳寂却很满意似的,笑吟吟地用指腹摩挲过那处印记,嗓音软和下来,像是撒娇,又像是示威:“师父且猜猜,明日……师伯可会发现这印记?”
  第48章 故人
  “你当他是你?没事就往我身上看?”戚清没好气道。
  他的左手今晚可谓命途多舛, 先是被黑影撞得淤青,又被岳寂咬了一圈牙印。
  好在没见血,也勉强能安慰自己几分。
  蜡烛已燃至尾声, 屋内光线愈发昏暗,弥足珍贵的一点烛光被眼前人的挡得严严实实。
  戚清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岳寂投下的阴影里。
  太近了, 近到他浑身都不自在。
  戚清想绕开,岳寂却抵着他,非但不让他挪出一步, 反而竟是要将他往床榻上逼去。
  二人几番周旋, 差点头碰着头, 戚清当即便恼了:“不让我走了是不是?”
  “这么晚了,你还想去哪?”
  岳寂打定了主意不让开,撑在墙上的那只手一勾, 漫不经心地玩起了他的头发。
  他明明做着强人所难的事, 偏生有一副好皮相, 赶在戚清生气之前, 一抬眼就变回了无辜:“放着现成的高床软枕不要, 师父又何苦去外面受罪?”
  戚清气笑了, 冲他晃了晃左手示意:“我受罪难道少了?让开。”
  岳寂一双眼睛仔细端详他的神色,想了想, 执起他被咬伤的手指贴在脸颊,委委屈屈认错道:“……是我不该咬师父, 别走好不好?”
  他眼神闪烁, 忽然变得通人性起来:“师伯多半已和江师叔歇下, 师父现在过去,岂不扰人清梦?”
  戚清把他顺势缠上后腰的手拨开,别开脸道:“谁说我要过去。”
  他的手按上纳戒, 没看岳寂,轻轻动了动嘴:“……不让为师走,还不让为师涂药了?”
  岳寂眼中倏忽闪过一道亮光,笑意重新漫上眼角。
  他让开半个身位,又想起什么似的,道:“我来替师父涂。”
  他拉着戚清在烛火边坐下,摸出怀中随身带的化瘀散,指尖剜出一抹,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涂在了戚清手臂淤青上。
  他涂得极为认真,动作细致,涂完用掌心化开,尽职尽责地揉了一会儿,直到那片淤青消散,再也看不出一点痕迹。
  许是药力渗透,手臂上被揉过的地方微微发着热,戚清放下袖子遮住了那里,不觉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岳寂很自觉地把床褥整理好,侧头无声盯着戚清,眸子亮得惊人。
  三更将过,戚清也没心情再跟他计较,起身窸窸窣窣脱了外袍,随手将其搭在屏风边。
  刚躺下,暖意便从被褥里冒出来,显然早已被人用灵力暖好了。
  青年眯起眼睛,先前还没有的困意这会儿如潮水般涌来。
  灯被吹熄,屋里骤然陷入黑暗。
  戚清身侧床榻骤然一沉,一具暖到有些炙热的男性身躯贴了过来,紧紧挨着他,几乎要把人逼到床角。
  戚清往内侧挪了挪,原本要闭上的眼睛又睁开,“床这么大,你就非得挤我?”
  岳寂微微转过来,侧身躺着,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戚清任他看了一会儿,忽听他道:“师父,我喜欢和你一起睡。”
  青年又打了个哈欠,翻身不看他,冷声道:“你最好只是喜欢一起睡,而不是想做别的。”
  岳寂的语调骤然上扬,雀跃道:“可以做别的?”
  戚清:“……”
  他恼怒道:“不可以!”
  怪他多嘴,非得说这么一句。
  他把被子一卷,也不管岳寂还有没有得盖,裹成了蛹面朝墙壁,“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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