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庭芜跟着点头哼哼。
“那还真是。”青年掰着手指算了算,这才道:“暗刑司是有多大的身家,锦衣卫的衣裳,佩刀,吃食,乃至公费出行,一人一月要用到上百两,这算来是普通人家一两年的开销了。”
“顾指挥使不清查一下暗刑司,还有时间在此处与人叙旧……”
庭芜说着又笑看向姜藏月。
“哎呀,安二小姐,殿下可时时提起你呢。”
纪宴霄同样看去。
少女着鹅黄罗裙,几欲成了雨中唯一一抹亮色,面庞清瘦,眸如点漆,却是平静淡漠又漂亮得惊人。
不是姜藏月又是谁。
纪宴霄踏入院中。
庭芜也跟上。
“这废太子不知何日离京?”
庭芜像是随意找了个话题,当然他的目的不在此处,总而言之不让顾崇之和姜姑娘单独相处就对了。这要论皮相骨相,非得殿下才能冠绝京华,有眼睛的可不都知道选谁。
姜藏月与江惜霜坐在一处,只是想着纪宴霄分明说今日浮云山有事,又怎么会来了汴京别院,难不成事情有了新的变动。
院中石凳此刻正正好坐了四方人,满初顿了顿,拉着庭芜退远了些。
顾崇之端了茶盏,喝了一口。
后者不紧不慢撇着茶沫。
顾崇之没说话,副指挥使路安和自然不好拂了安乐殿的面子,这才打着笑哈哈开口:“兴许能下得了床就启程去鄞州了。”
庭芜:“圣上可只给了半月时间。”
“这一点指挥使自然是清楚的,庭小公子手倒也不必伸得太长,小心惹祸上身。”
路安和这话夹枪带棒的,庭芜哼哼两声再懒得搭理。
姜藏月这时候对顾崇之开口:“顾指挥使。”
顾崇之喝茶动作一顿,刚张嘴又一道声音插进来。
庭芜坐正了身子,明里暗里开始上眼药,声音完全盖过所有人:“安二小姐是不知道殿下有多苦啊,这锦衣卫顾指挥使管理松懈,有些人就在里面贪赃枉法,人家百姓都恨得牙痒痒,这不还有锦衣卫到别人家里去讨债,差点逼着人家老母去跳河!”
“殿下和顾指挥使为同僚,这话不好说,就只有我说出口了。”
姜藏月蹙眉,顾崇之同样。
什么时候暗刑司也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
江惜霜开口:“当着有此事?”
“还能有假?”
庭芜清了清嗓子:“当然嘛,指挥使日理万机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放在眼皮子底下。安二小姐和顾指挥使听江小姐说是好友,那可千万别瞧错了人。”
他当然知道顾崇之和姜藏月是什么样的关系,如今过过嘴瘾也不错。
纪宴霄见她听着庭芜这些话,唇角勾起优雅弧度,不疾不徐道:“妹妹清楚兄长是什么样的人,可又清楚旁人?”
江惜霜狐疑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
姜藏月搁下茶盏:“自是清楚兄长为人。”
“嗯。”他应声。
“嘿嘿。”
庭芜双手环胸:“这始终是一家人,自然与外人不一样。”
“顾指挥使,你什么时候走?”
他眼神又扫向顾崇之,挑了挑眉。
当然,顾崇之是懒得搭理他。
既是说来探望废太子的情况,自然表面功夫要做到位,众人便前往院中最大的屋子。
屋子里有种难闻的气息,即便婢子打扫的勤便,可常卧床之人背后又生了褥疮流脓,气息就更浓烈了些。
“还真是一朝富贵一朝衰败。”路安和也忍不住感叹:“是宠是弃也就是圣上一句话。”
指挥使是不爱理会这些弯弯绕绕,可实际暗刑司与圣上手中凶犬没什么差别,抄家斩杀无非也是一把刀。
见路安和说了这样的话,满初也只是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这样的结果,姐姐乐见其成,她也是。
顾崇之吩咐手下人替废太子翻了个身,又将褥疮处理了这才让人退下。
从前废太子身着绫罗绸缎,如今身上不过是粗布麻衣。
衣襟处还有控制不住流出的口水。
确实脏污至极。
看完了人,庭芜将锦衣卫的账本递给顾崇之。
顾崇之眼见少女要步入雨中,满初在一旁为她撑伞,他上前一步,似要从怀中掏出什么物件。
姜藏月目光落在他身上。
忽而,一抹雪色云纹发带飘落。
“咳咳——”
顾崇之神色更沉。
纪宴霄带着几分无奈叹息。
烟雨朦胧,风影渐绰,白日里雾气一层层加重,寸寸模糊了青年容颜,可那双动人含情眼却再清楚不过。
“安意,可否为兄长系上发带?”
第198章 萧静
雨雾似扯烂前者的神情,后者也递上发带在姜藏月手上,昏暗雨幕里,院中灯笼也挨个被风吹灭了,只剩下寂静。
顾崇之嗤笑顶了顶上颚。
“纪尚书不会系发带?”他立在原地,神情玩味。
分明是与他作对。
江惜霜瞧见这一幕只觉得手心都在冒汗,庭芜左右看了看装傻充愣,囫囵话在嘴里打转儿:“顾指挥使这话就冤枉我家殿下了,殿下前几日伤了手,再说了这妹妹给哥哥系个发带又有什么关系?”
他向着顾崇之拱手,像是赔礼道歉:“顾指挥使,宰相肚里能撑船。”他笑出一口白牙,神情又十分真诚:“我家殿下失礼了,您若有事就先去忙。”
路安和嘴角抽搐:“……”
这庭芜实在是油嘴滑舌,指挥使虽天性不羁浪荡,可耍嘴皮子功夫却是不及这人。
且发带已经递到安二小姐的手上,话说到这个地步,妹妹为兄长系个发带确实不算什么。
“暗刑司不忙。”顾崇之神情散漫:“若是失礼,
沏茶赔礼你总会?”
庭芜笑呵呵应下来。
姜藏月蹙起的眉并未松开。
分明是一条船上的人,却言语间总是针锋相对,也不是第一次了。
姜藏月垂下眼睫。
江惜霜瞧见这场景也是头疼的紧,这可不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笑道:“大家都是朋友,能够坐下来喝茶也是一种缘分,庭小公子快人快语,顾指挥使万不要放在心上。”
庭芜话秃噜出来:“是喽,放在嘴上就行了。”
路安和脸色跟着黑下来,实在没忍住:“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你好凶。”庭芜扭头就装委屈跟纪宴霄告状:“殿下,他凶我。”
今日本就是鸿门宴,他这张嘴怎么可能闭上,若闭上可不就给了顾崇之跟姜姑娘说话的机会。顾崇之冷冷地盯着他,难得腾了些空闲时间,净毁在这混账一张嘴上。
他倒要看看,纪宴霄这狐狸尾巴能藏到什么时候,还让人跟他面前装什么委屈孙子!
路安和脸色更黑了:“你简直放肆!区区一个侍卫!”
他家指挥使权倾朝野,一个侍卫若非是仗着吏部尚书纪大人撑腰,又岂敢这么说话。
“我也有官职在身,谁说我是侍卫了?”庭芜神态自若道,压根不在乎自己有多气人。
再说了,给人家脸面做什么,能吃?
“我与我家殿下关系甚笃,看不惯眼珠子往其他地方转转呗。”要说打架他觉得费体力,耍耍嘴皮子的事情多轻松,划得来。
“再说回来顾指挥使与殿下官职相近为同僚,咱俩也差不多,你凶我做甚?莫非是看着我文弱好欺负?这还有没有天理公道王法了!”
他嘴里包着一口糕点,话题跳得更远了:“废太子这里的糕点还挺好吃,不带点回去可惜了。”
没办法,现在真是太穷了。
路安和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们暗刑司凶名在外,他跟着指挥使还真没怎么吃过瘪。
尤其指挥使真要做起事来,可混账多了,但想着庭芜在这儿唧唧歪歪,他就气得站在指挥使身后不说话。
顾崇之没出声,可那眼神却让路安和心惊肉跳。
江惜霜此刻只觉如坐针毡,便笑着打圆场:“庭小公子可也少说几句,顾指挥使与纪大人同朝为官,难免有互相交集的时候,多一个对手不如多一个朋友不是?况且我相信顾指挥使是一个好人,副指挥使也只是心急旁人诋毁指挥使罢了。”
她说着越发认真起来:“家父从前在汴京听过一些传闻,顾指挥使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大家目光齐刷刷落在江惜霜身上,这消息打哪儿来的?
庭芜很是惊奇对着姜藏月开口:“江姑娘说安二小姐与顾指挥使是好友,你可有听过什么?”
毕竟姜藏月和满初曾经都是四门的人。
路安和皱眉看过来:“不知江小姐听过什么传闻,可否告知?”
他只怕是一些不利的消息,给指挥使留下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