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朝臣亲眼所见太子成了这副鬼样子,当即联名上书,要求废太子,以正视听!
暗刑司内。
光线昏暗,十字架上陈旧的血迹斑斑,身着蟒袍的青年双手被缚,鬓发散乱,瞧上去不知死活的模样。
“水......”虚弱的声音响起。
“本殿要喝水......你们......放肆......”他声音断断续续,还不忘摆着自己的架子。
沈文瑶跟在沈相身侧,看着他成了这般模样,整个人都跟着晃了晃,嗓中有腥甜涌了上来。
好好的,晁儿怎会去了铜雀台。
去了就罢了,偏偏在先帝画像前做下这般大不敬的事情,生剥活人腿骨,与那吃人血肉的疯子有何不同。
定然是被人算计了。
晁儿分明答应了她,通州私盐案也才过去,他怎么会把自己架在火上,进不得退不得。
她儿从未受过这样的罪。
沈文瑶看向沈相。
“父亲。”
“晁儿定然是被人陷害的,深更半夜他又不是疯了傻了,过几日就是祭祖,他去铜雀台做什么!”
“昨夜是我不曾看住他,若非疏忽大意,事情又怎么到现在这一步不可挽回!”
沈文瑶泪落如珠。
沈相目光落在纪烨晁身上。
往昔里金尊玉贵的东宫太子如同犯人被绑在架子上,如同乞食的乞儿。
他双眼猩红,连人都看不清。
“是谁想看本殿的笑话?”
“本殿......本殿是东宫太子!”声嘶力竭的声音在牢狱里回荡。
“父亲......”沈文瑶一阵揪心。
她以为当年为晁儿摆平长安候府骨雕之事就不会再出事了,没曾想同样在铜雀台,旧事重现。
这一次,她也束手无策。
“东宫太子德不配位,皇后娘娘还想说什么?”沈相这话一出,也似无端老了好几岁,无波无澜。
“可是父亲......”
沈文瑶想说什么,沈相摆摆手,她终究住了嘴。
太子失德,朝野震荡,弹劾太子的奏折如雪花一般飞向圣上的御案,早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当初太子能经营贤名远扬,如今也能被人算计遭人唾弃。
“母后......”
“母后救我出去,我不想待在这里......我不想......”他剧烈挣扎间,铁索被摇晃得直响。
“晁儿乖,母后在呢!”沈文瑶原本是强势的性子,此刻喉间只有强忍不下的哽咽声。
“母后,他们回来了......”
纪烨晁最后只呢喃出这么一句话。
......
“哟,安大人也来了,听闻太子一事可不就是安大人夜里撞见的?”有平日里跟安永丰不对付的朝臣此刻甩出这么一句话,五十多岁的老头言语间皮笑肉不笑的。
这会儿圣上召集几位在朝中德高望重的朝臣一同商议太子一事,是以大家在承清宫门前聚在了一起。
“不做亏心事,岂会怕鬼敲门。”安永丰笑望着几位朝臣回答。
还有几位官职不算太高的朝臣更是假装没听见什么,各自目光看向他处。
“沈相。”见沈丞相来,几人依次行礼。
说话间这才一同站在承清宫外等,不一会儿高显从殿内出来,这才陪着笑:“诸位大人,太子殿下的事诸位都知
道,圣上为此圣体欠安,这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还请诸位大人慎言。”
沈相当先点头,一行人进殿。
“微臣参见圣上!”众人行礼。
“平身。”纪鸿羽只道:“说说吧,太子一事如何处理。”
高显领着小太监给众人奉茶之后,从一旁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圣上,太子行事出格,不少朝臣已经联名上书要求废太子,臣认为东宫不稳,恐危害社稷,还望圣上明察秋毫。”
“沈相,你说呢?”安永丰开了这个头。
“太子做事自有圣上做决断,安大人倒是热心。本相一切听从圣上发落。”沈相不紧不慢落下这么一句话:“只要圣上在,长临皇朝依旧如日中天!”
朝中谁不知道沈相是个老狐狸,废不废太子,他这会儿自然不发表意见最好。
“仲无。”纪鸿羽目光看向都察院御史。
“回圣上,老臣同安大人看法相同,太子勾结通州李氏私盐案方解决,却又闯下弥天大祸,毁了祖庙铜雀台,且在铜雀台肆意残害人命,此等行径实在不堪为东宫表率,老臣恳请废太子。”仲无神色严肃,说话更是斩钉截铁。
众人都看向仲无。
他仍然在开口:“若圣上优柔寡断,将来必定动摇朝野社稷!”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空气一瞬都凝固了。
高位上,纪鸿羽目光也看下来,更是阴沉扫过御案上那高高一摞的折子。
一群人说着说着,甚至在承清宫吵了起来。
有朝臣主张废太子,也有朝臣认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但太子现在被关在暗刑司调查是不争的事实。
大殿内,司马泉目光转而紧盯向纪晏霄,声音雄浑:“纪尚书,你怎么不说话?你们文官难不成还不如我们武将坦荡直率?”
他这一声,压下了殿中大部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纪晏霄先是冲着纪鸿羽行了一礼,语气慢条斯理:“司马大人,太子是东宫的太子,天下是圣上的天下,非是你们我们,朝臣只能为圣上提建议,若是什么都为圣上做了决定,臣可还是臣?”
“你个混账!老子何时说......”司马泉登时就怒了,还想上前打人。
“司马泉。”没等他抬起手,纪鸿羽出声:“这里是承清宫。”
这一声呵斥顿时让他冷静下来,也闭上了嘴。
过了好一阵子,纪鸿羽闭了闭眼,终于发话:“废......太子。”
罪责已定,众朝臣陆陆续续出了承清宫。
司马泉被纪晏霄在纪鸿羽那里上了眼药,显然气得不轻:“纪晏霄,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纪晏霄不疾不徐:“司马大人年岁已高,有些话祸从口出啊。”
“老夫会怕?”司马泉神色阴沉:“老夫就看你能不能保住你安乐殿的人!”
纪晏霄含笑:“不劳司马大人费心,听闻司马大人新养了一只鹦鹉?晏霄改日上门拜访。”
司马泉:“!!!”
青年柔着眉眼,睫羽在阳光中反着碎光:“司马大人慢走。”
......
太子罪责已定,崇明宫就连皇后沈文瑶都被暂时禁足,沈氏一时迎来疾风骤雨。
相比汴京的舆论风波,安乐殿内很安静,甚至称得上风平浪静。
殿中池子上方又种下不少荷花,一阵风拂过,平添几分清凉。
庭芜的破铜烂铁也有了十足的进展,已经悄悄送去浮云山驯马场打造兵器了,倒是二皇子来过安乐殿一趟,说了些有的没的又走了。
姜藏月东厢房桌案上多了不少瓶瓶罐罐。
当初下在纪晏霄身上的铃蛊只能缓解,却不曾制作出解药。
不知为何,如今她有些后悔了,可蛊毒本就复杂多变,即便是让满初去寻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事情。
殿中庭芜诡异的琴声又响了起来,约莫是存够了银钱又买了一把新琴正在试音。
姜藏月顿了顿,将东厢房的窗户也关了起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殿外传来交谈声,她面色微微苍白,缓缓吐了口气这才打开了门。
“庭芜说你在屋中关了大半日了。”纪晏霄将手上端着的荷花酥放在她桌案旁。
她再往外瞧去,池子里的荷花少了好几朵,大约都在盘子里了,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姜藏月将瓶瓶罐罐盖好,打起点精神:“有点事情没处理好。”
“铃蛊?”
青年自然在她屋中坐下,侧过脸来,眼睫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不过就是蛊,解不解无所谓,太子罪责已定。”
今日朝堂的争论到底是定了结局,沈氏一落千丈,想来纪烨晁在暗刑司也讨不到半分好。
姜藏月指尖微动了动,沾染了瓶瓶罐罐的药汁,如同蚂蚁啃咬,自有些难受。
“尝尝?”
“纪殿下。”姜藏月开口。
“今夏的荷花酥,尝了再谈事。”纪晏霄将盘子推过去一些。
姜藏月尝了一块,搁下手,说:“铃蛊我会想办法解开。”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蛊会让人死么?”
纪晏霄含笑道:“若不会便不必着急。”
铃蛊倒不会让人死,但年深日久会让人生不如死,当初她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曾想今日自己还会动了解蛊的心思。
姜藏月说完片刻,只觉得指尖更痒麻了,于是又开口:“一年。”
“好。”纪晏霄点点头。
树影间的光斑投在他脸上,晃出一些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