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姜藏月:“安嫔那儿我会联合高显进言,制造是沈氏动手的痕迹。”
他眸子瞧上去在灯烛下很是无害,且轻笑一声:“我还以为姜姑娘会将事情交给我,毕竟我们都这么熟了。”
姜藏月再度沉默。
倒也没熟到这个地步。
“纪殿下。”
姜藏月看了他一眼:“当初我就说过管好自己的事情,手不要伸得太长了,至于安嫔只要高显在纪鸿羽跟前说上几句,她跑不了。”
月色清辉,晚风袭人。
纪晏霄望着她的目光,眉间的温柔似乎都染上一些无奈。
“总是这样公事公办的语气。”
姜藏月:“......”
他垂着眉眼叹气:“我先走了,毕竟孤男寡女被人瞧见就说不清了。”
姜藏月没什么表情瞧着他:“殿下可以动沈氏,纪烨晁留给我。”
她坐在烛火投下的阴影里分外寂静。
“安老夫人大限将至,这些事我会一件一件处理。”
“可以。”纪晏霄轻笑坦然:“不过你不与顾崇之见外,那就更不必与我见外了。”
她已经在黑暗中龋龋独行多年,不相信任何人也是在情理之中。
比起当初的关系,如今已经好上太多了。
他该知足了。
纪晏霄得出自己的结论,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
皓月当空,花木柔光。
待回了安乐殿,点起的灯烛将纪晏霄本就昳丽的眉目衬得愈发浓墨重彩。
宫中也唯有承清宫处是最热闹的,因为纪鸿羽龙体抱恙,连寿康宫太后都惊动了。至于安乐殿如今已成了铁桶一片,见纪尚书回殿众人行礼后悄无声息退下。
庭芜端上一盘热腾腾的烧饼放桌案上,又凑近一些,悄声问:“主子又去找姜姑娘了?”
“这是又被拒绝了?”
庭芜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的直觉,殿下次次无功而返哪里能带回什么好消息,姜姑娘那颗心指不定是斧子做的,哪儿是人能融化的!
他可是看了不少话本子,里面的女子多是如姜姑娘这种不为美色所动的。
“还有,主子说安嫔那里姜姑娘会找上高显,高显那个小人......”
他一脸鄙夷:“这人可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
纪晏霄尝了一口桌案上的烧饼。
“小人亦可信。”
庭芜纳闷儿看向自家主子。
“她想用的人自然可以用。”
浩瀚月色里,青年侧脸也勾着一层冷光。
庭芜嘟囔几句:“主子是相信姜姑娘。”
纪晏霄周身多了几分温柔。
如她所说,即使天下人有百万之多,但到了跟前又能接触到的,不会超过千人。
接触到又只有一面之缘依旧无用。
姜藏月说这话时背对着他,只略侧过首,鬓边的银簪扶摇而动,平静如水。
像是永不会起涟漪的澄潭。
他知道她所言非假,能有机会认识的更不会超过百人,且时日尚短无用,且得日久见人心,能见到人心的更是不足几十人。
见了几十人能利用又能打交道的更不会超过十人。
而这十人里愿意跟你真心打交道的不会超过三人。
若不用高显这样的小人,那就只能用各方面都不如高显的人。
有上爬欲望又不择手段,这种人自当敬着一些。
“主子这话我是听明白了。”庭芜又开始琢磨他的破铜烂铁:“汴京的水这才彻底开始乱起来。”
太子,纪烨宁,司马泉,沈氏,廷尉府,户部尚书......所有人都下场了。
若是水太深看不清,只需要一把鱼饵,便什么都能看清了。
纪
晏霄开口:“高显那里不可掉以轻心。”
“明白。”
“那太子那里?”
微风四起,花枝摇晃,窗几瓷瓶中玉兰依旧,雪衣着在青年身上,衬得人泠泠胜寒,似月流玉。
青年神情看起来比月色还柔,又似有几分呢喃。
“他该死。”
......
汴京已然入夏。
廷尉府内无人敢随意走动,树影斑驳,静谧无声。
唯有主院的婢子来来往往,因为安老夫人缠绵病榻,忽而想吃这又想吃那,是以婢子们从外采买了不少野菜,鲜鱼,肥鸡肥鸭,更有府外的厨子上门做新鲜菜式。
待安老夫人用过膳,才有婢子小心翼翼上前回禀:“老夫人今夜倒用了一些银鱼羹和鸡汤。”
安永丰看了主院一眼。
夫人的身体越来越差。
连着这些时日精神不振,药石无灵,叫来太医诊脉也只是说最后这些时日好生将养。
偏查不出什么病因,就这样一日日虚弱下去了。
“太子的恶疾可传出什么消息?”
今年寿宴匆匆收场,谁都没讨得了个好。
“东宫暂时没什么消息,圣上那里听闻惊动了太后。”婢女离去后,心腹上前回禀。
“太后倒是许久不管事了。”
“正如老爷所预料,圣上圣体抱恙,二皇子和太子都各怀心思。”心腹顿了顿开口:“且属下从旁人口中得知另有一件事,纪尚书对他宫中那女使的态度非同寻常,若不能拉拢,还是......”
“二小姐呢?”
“旧疾复发,汤药已经早早送过去了。”
安永丰略微皱眉。
“意儿向来体弱,吩咐府上人多注意些。”
“是。”
“另外纪晏霄跟太子对上老夫看也不是什么巧合,若那女使死了正好,意儿配他一个质子绰绰有余。”
沈氏处处给他添堵,谁都别想好过。
安永丰冷哼一声,眼神沉沉,随即摆手让人下去。
“盯住东宫。”
第178章 珍珠
纪鸿羽的身体在寿宴之后更是虚弱了。
他已经有接连半月有余不曾踏入后宫,宫中妃嫔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都无人欣赏,只能在各自宫中自怨自艾。
汴京明面上瞧着是风平浪静,实则许多算计都已经在暗处展开了。
廷尉府和沈氏的争斗到了不避讳人的地步,事情的起因便是安乐殿纪尚书提出的一桩案子。
东宫太子恶疾刚好,沈氏一脉嫡系子弟就被安永丰一纸奏折参上承清宫,究其原因是安氏子弟得到一只斗鸡。
而后被沈氏子弟瞧见想要,安氏子弟不肯给,沈氏子弟占着有东宫太子撑腰,强抢了就走,可安氏子弟不甘心追上去,待追到之后皆因少年心气儿高,一脚踢到沈氏子弟致命处,致死。
大理寺卿扬风暗中得了纪晏霄的授意判安氏子弟罪当偿死。
长临刑统法条《斗讼律》有言:诛斗殴杀人者,绞。
这样的消息一出,安永丰和安氏自然不服,压根儿不给东宫面子又是一纸奏折上达承清宫。
认为沈氏子弟的行为乃是强抢盗窃,安氏子弟追逐的行为不过是‘捕盗’而非斗殴,捕盗造成盗贼死亡,无罪。
且搬出《捕亡律》:诸捕罪人,而罪人持仗拒悍,其捕者格杀之,及走逐而杀,若窘迫而自杀者,皆勿论。
诸被人殴击折伤以上,若盗及奸邪,虽旁人皆得捕系,以送大理寺,捕格法准上条。
明明是一件小事,却因廷尉府和东宫沈氏的争执越闹越大,闹得整个汴京风风雨雨,是以街头巷尾茶馆都在议论这件事。
那叫一个三五成群,茶馆里更是争执得绘声绘色——
“我倒是觉得大理寺卿扬大人的判决无错,若那安氏子弟没有追到沈氏子弟,没有造成意外伤亡,那这沈氏的人可不就是明目张胆的抢劫?”
几个热血青年你一句我一句吵得满脸通红,只恨不得拍桌子顿足,颇有义愤填膺之感。
“听闻圣上将这件事交给了吏部尚书纪大人,可纪大人纵使再公正,又岂能得罪得起这些权贵,这其中的算计不足为外人道也!”
“咦?”又有青年开口:“那大理寺卿扬大人会不会也被东宫那位威胁了,这丢了东西的人被判死罪何其不公平?这律法有言,官司出入人罪,无罪判为有罪,轻罪判为重罪为入罪,反之为出罪。”
“这审判者故意判无罪为有罪,判别人什么罪,自己就被判什么罪,过失将人入罪岂非要流放两千里......”
“我看这事儿不简单,谁知道其中有什么原因呢,纪尚书和扬大人也不过是被无辜牵连罢了!”
“这件事还要看圣上怎么说,圣上会不会包庇......”
最后几句争执众人倒真知道有些敏感,俱下意识压低了声音,随后唏嘘了几声就各自散去了。
纪晏霄得了纪鸿羽的召见到了承清宫。
殿内华贵非凡,紫檀雕琢的御案上,设着两个三尺有余的青铜盘龙小鼎,瑞金炉里燃着香,升起袅袅沉水香。
身着明黄龙袍的中年人放下手中折子,又咳了两声,这才看向下首行礼的青年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