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她自己的命就这样置之度外吗?
  但想来这句话没有问出口。
  因为这个问题青衣回答不了他。
  她太早就不是姜月。
  她是青衣。
  “若是东窗事发我会保住你。”
  薛是非嗤笑一声,欲伸手弹她额头的手终究是收了回来,蹬了靴子干脆整个人窝在藤椅里:“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我要你助我不是为了多搭上一条命。”姜藏月径直开口。
  院中水波微微荡漾,那清冷的月色映衬似有一瞬间落在他身上,迷离扑朔。
  “薛是非。”
  “安子真和安子明生母之事交给你。”少女落下最后一句话逐渐远去。
  ......
  方过两日,汴京下起了倾盆大雨。
  张府里姜藏月让满初去安排好,宫里的事她须回去一趟,胜任尚宫自然也不能让旁人抓到把柄。
  殿檐下庭芜正在洗漱,薛是非又送了一小箱子金银珠宝,他知道青衣欠顾崇之的钱,恰好他的圣祭堂生意不错。
  不管怎么说青衣眼下的身份不得叫他一声兄长。
  “小夏子让膳堂准备早膳。”庭芜洗漱完吩咐左右:“这都开春了还冻得人不行,脚都是僵的,吃点热食舒坦些,等会儿殿下就要出门了。”
  底下的人连忙忙碌开来,姜藏月顺便去廊檐下把兔子喂了。
  庭芜又凑到姜藏月左边上眼药:“姜姑娘,你觉不觉得这薛是非有什么图谋不轨的想法?”
  “听你说话的样子,我以为你被毒哑了。”薛是非这时候也来到她右边。
  姜藏月:“有事?”
  “傻逼。”薛是非阴阳怪气:“一个大男人就知道逼逼赖赖,他一天能有个锤......有什么事儿!”
  姜藏月抬眸。
  庭芜哼哼一声:“薛是非,你那圣祭堂整日给你做媒的媒人那么多,谁知道你是不是躲在里面偷情?”这家伙成日在姜姑娘面前晃悠,又明显在找存在感,他能有什么好话招呼:“你以为人人都要你的金银财宝?”
  薛是非嘁了一声,顺手端了一碗粥:“我给你一千两黄金你要不要?”
  庭芜脸不红心不跳伸手:“你给我我凭什么不要?一千两黄金在哪儿呢?刚好买点房产什么的我也安心些。”
  姜藏月看向两人:“吵够了吗?”
  薛是非三两口将粥咽下去,囫囵摸出一个金元宝:“这样吧,他这会儿叫我一声叔叔,这金元宝我二话不说就给他。”
  姜藏月又看向庭芜:“你要叫?”
  薛是非挑眉:“叫一声叔叔?”
  庭芜:“......”
  薛是非大获全胜离开后,庭芜在背地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句狗东西。
  “
  还叫他叔叔?没把他带把的东西剁下来都是他祖宗供得高,塞他嘴里算了,跟这么个狗东西合作多吃亏!”
  “发生什么事了?”满初刚好回安乐殿,满眼疑惑:“庭小公子这是在骂谁,这话听起来可真够难听的。”她嘴角抽搐。
  庭芜皮笑肉不笑表示没事。
  小夏子憋笑脸都憋红了,这才上前询问:“庭小公子,你昨日说的事还要安排吗?”
  姜藏月不明所以看过去。
  庭芜一拍大腿:“安排啊,姜姑娘胜任尚宫,咱们安乐殿怎么也要准备一个热闹的上任仪式。”
  姜藏月拧眉。
  安乐殿内站得整整齐齐两排小太监小宫婢,个个眉目炯炯有神,手上拿着旗帜挥舞。
  “欢迎姜尚宫第一天到任!!!”大家齐心协力扯着嗓子吼。
  “庭......”
  “姜姑娘,其实你对我不太了解。”庭芜说得头头是道:“虽然我这个人抠得就像没见过钱一样,但咱们好歹也有这么久的合作情谊了。”
  “你既然是第一天上任,安乐殿就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反正殿下的意思不管捅了什么篓子,安乐殿都能接住。”
  小夏子瞪大眼睛:“庭小公子,这不是你自个儿说的吗?”
  “听话都听不明白。”庭芜白了他一眼:“不是殿下的意思我能说出来这话不?”
  小夏子闭嘴,满初看了一眼姜藏月,这才慢悠悠开口:“光靠看怎么知道一个人靠不靠谱,不若让我刨了瞧瞧,里面的心肝脾肺是不是都是好的?”
  庭芜打了个寒颤:“那肯定是好的。”
  姜藏月面上神色不变,抬手示意左右的人都去做事,瞧着像是要说什么正事。
  “修筑河堤之事还在继续。”姜藏月开口:“连江通汴京、永宁、幽州、曲州绵延万里。”
  庭芜歇了嬉皮笑脸的神色:“姜姑娘管说,我听着。”
  “开了春雨水更加充盈,连江两岸地势不高,雨不停各地就排不出去水,汴京城外的基石已经被雨水泡烂。”
  庭芜瞬间神色凝重,没忍住声音高了些:“那岂不是再多一些能直接淹了汴京城里?”
  这些年城墙的修缮可不就是廷尉府的人在负责。
  工部也就担了个名声,实则都已经被廷尉府架空了,但若真是东窗事发,替罪羊的名声怎么都按不到廷尉府头上。
  姜藏月语气不疾不徐,只淡然道:“此事由户部、安乐殿及廷尉府和大皇子共同插手,庭小公子不妨想想怎么破而后立。”
  “惹急了,流民亦会狗急跳墙。”她说。
  庭芜脸色不怎么好看。
  孔青被庭芜的人不动声色带进安乐殿恰好听见这些话,只觉哽咽难言,若出了事,受苦的只会是百姓。
  “孔公子。”姜藏月开口。
  他深深行礼,连忙开口:“姜姑娘,孔某愿意为百姓出一份力。”
  姜藏月视线落在他身上,上前几步。
  “姜姑娘可是还有什么话要嘱咐......”
  话落,姜藏月继续开口:“汴京若是流民作乱,必定会有人趁机生事。”
  “孔某会注意。”孔青神色认真鞠躬:“姜姑娘这么替百姓着想,孔某佩服。”
  姜藏月没让他鞠下去:“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民心为重。”
  “姜姑娘所言甚是。”孔青感叹:“若是每个人都如姜姑娘一般,那该多好。”
  姜藏月递给他一个信封,语气平静。
  “该怎么做你看过信当明白。”
  “怎么不给我看看?”庭芜伸长了脑袋。
  孔青这会儿还撑着伞,不容置喙地说:“我与姜姑娘正在谈论正事,庭公子在一边听起来比我还能讲,不若请庭公子上来替我讲如何?”
  “孔某当年亦经历过水患,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庭芜闭上了嘴。
  孔青视线有些出神。
  当年他半个身子都泡在污水中。
  险些就死了。
  他当时只是在想有人能来救他就好了。
  可最后救了他的人脱力再没能从水中爬起来。
  丢下孤儿寡母不久也就去了。
  那样浮光掠影的倾盆大雨砸得人睁不开眼,仿佛与如今在一瞬重合了。
  庭芜嘟囔一声:“呵,不说就不说。”
  ......
  这一日姜藏月回了张府。
  宫中的事情也有条不紊安排了下去,庭芜和孔青也要去谋算修筑河堤,预防流民,汇聚民心之事,姜藏月看着院中淅淅沥沥的雨不见停。
  开春已有二月,青藤虬满枯墙,老树弯弯曲曲,浓烈的闷青蔓延天际。
  总归是拂衣生寒的季节,偏偏有蝶生青萤荧,轻落在指尖,振翼徐徐。
  碎雨坠在池中,荡开一圈圈涟漪,远处樊楼,有佳人才子相逢来去,执笔风流,只为在檐下听珠成帘。
  汴京依旧是这繁华的汴京。
  从未变过。
  满初瞧了瞧窗边的人,这才开口:“师父,明日廷尉府的人就上门接人了。”
  “嗯。”
  姜藏月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满初身上:“你若是跟我进了廷尉府就再没有退路了。”
  “满初从没想过退路。”
  “师父去哪儿满初就去哪儿。”满初满眼认真看着眼前人。
  少女比之从前长开了些,眉眼却更加疏离淡冷,像是山间的风,碎冷的雪交织在一起。
  “那便去准备吧。”
  满初应声退出房间。
  雨势更重,如天地遮掩。
  姜藏月盯住自己的指尖,有些出神。
  雨中雾气淡去许多,星点桃花点染桃枝。
  少女立在屋中孤灯之下,喃喃自语。
  “明日我就去廷尉府了。”
  “要不了太久时间。”
  第136章 利益
  翌日,依旧是春雨霏霏的天气。
  汴京街道两侧茶坊、酒肆密布,桌椅整齐,皆敞开安置。
  热闹喧嚣里,廷尉府更是早早派了几十婢子等在门口,个个脸上挂着笑意。
  安氏老夫人更是在屋内都手有些发颤,她身侧赵嬷嬷跟在安子真安子明身后也不停往远处张望,可见是在等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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