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对比当年被传言谋朝篡位的长安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司马泉回京,不难看出纪鸿羽已经对付不了安永丰了。”
  这几年安永丰在汴京把持大权,可不就是李贵人三条人命都没能剐下他一点皮毛。
  不过是损伤一些无关紧
  要的名声罢了。
  如今汴京内忧外患,水患也尚未平定,纪鸿羽应当是想要借此机会铲除异己。
  “不过这件事你最好不要让纪晏霄插手,这事儿谁插手谁惹得满身腥。”
  “若能找到他二人结交勾结的证据让都察院御史去查,说不准胜率大些。”薛是非开口。
  司马泉也没那么好动。
  朝中关系向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有没有勾结受贿,囤积兵权一个人说了不算,也并不能凭一人之言下定论,这事儿一个人参与不得,一群人却是能分一杯羹。
  “你我都知道他二人既是佞臣也算是朝中的肱骨大臣,若真有罪,必定纪鸿羽有十足的把握才会将人如萝卜拔坑一样连根拔起。”薛是非那双笼着墨色的眼越发清明:“这事儿不好做。”
  更何况青衣打算以身犯险进廷尉府。
  廷尉府在汴京这么多年,府内更是犹如铜墙铁壁,一旦出了差错想要全身而退无异于痴人说梦,真要说吃人不吐骨头还差不多。
  安永丰那个老东西比狐狸都还要狡猾,说不准这么些年连他身边人都看不清他。
  老狐狸自然不会露出狐狸尾巴。
  不过青衣也不一定找不到突破口,近日接触的安子真就是廷尉府最大的破绽,张府的背景处理得干干净净,也查不出什么不妥。
  “依我看。”薛是非转着碗:“从长计议最为稳妥,安永丰在汴京待久了,眼线到处都是,纪鸿羽不得不依仗他,张府的名头他私下里定然是有调查的。”
  “若是查不出什么他才会觉得更加奇怪,我们算计这老狐狸也在算计,他在暗处一直看着。”
  “咱们以不变应万变,咱们不动不代表安老夫人不动,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确认的机会。”
  姜藏月抬眸:“这火烧得还不够旺。”
  薛是非眼底张扬霎时浮现:“不错,风连火势,确实还不够旺。”
  原地突兀起了风,红衣青年墨发高束,大口喝茶,初春夜更给他添了一抹风流澄明。
  “牵牛回家了......”薛是非眼中浮现过往一幕,似乎听到了爹当年的吆喝声,那样的声音在空旷的傍晚如一阵清风拂过。
  他看见炊烟在村落里缓缓升起,又在孩童的嬉笑打闹声中消散干净。大人呼唤着自家孩童回屋吃饭,有人在地里擦汗耕地,直至天色渐晚,一切声音都趋向于平静。
  “是非,我们家是得罪不起权贵的,你要好好活着......”他看见当年妇人提着最后一口气,满眼热泪摸他的头。
  在二人装棺的时候,他就坐在棺材面前,他知道以后就只剩他一个人了,他一遍遍对自己说:“要好好......活着。”
  棺材入了土,安大小姐派人来毁了他赖以生存的房屋,不允他为人做工讨生活,直至逼得他无路可走这才遇上了门主。
  “青衣,这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
  薛是非轻眯眼眸。
  这把火需要太多人去点燃了,安永丰的事儿要真查起来,谁都知道他做的那些龌龊事,眼下要进廷尉府,护住自己才是最重要之事。
  若打草惊蛇,看似动静大,不过都是流于表面的敲打,分毫不能伤筋动骨,因为纪鸿羽如今想的也只是让司马泉制衡安永丰,而不是一举将安永丰拔除。
  姜藏月道:“我知道。”
  薛是非看向她:“没有十足的把握只会埋下心头大患。”
  他还记得他当年试图去对付安大小姐。潜入廷尉府,险些没将自己一条命丢在那里。他即便学得一些本事,依旧不能毫发无伤全身而退。
  薛是非喝完茶将茶碗倒扣在桌案上:“廷尉府不惧人查探,就是这个原因。”
  他看着深沉的夜色,沉默良久,最后又开口:“有恃无恐。”
  安永丰怕什么呢。
  “这事儿我既然参与就会参与到底。”薛是非道。
  远的不说,他与青衣于四门从小结识,当年若不是青衣在高崖拉了他一把,哪有如今的烈焰手薛是非,古话说,自是要知恩报恩。
  “青衣。”夜风大了些将他面容笼上一层不真实:“你既然做了张家小姐,为的就是打着安意的幌子进廷尉府,如今便要咬死了不松口,否则定然会引起安永丰的质疑。”
  “此刻搅入泥潭就不可能再抽身而退,就这么扮演下去,我也会配合你,之后的事不过随机应变。”
  “安子真那里会是你进入廷尉府最大的突破口。”
  青年难得这般絮絮叨叨,倒像个垂垂老矣话痨的老者。
  “安子真和安子明都是安氏一族旁支十二族出来的,因着有几分机灵才被带到廷尉府培养,可说到底教养他们成年的周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眼皮子最是浅。”
  “周氏酗酒赌博,若是利用得好,这件事就会踏到安永丰的底线上,废他两条得力臂膀也是好的。”
  “不过说归说,这步棋子还是得走得谨慎才好。”
  到底多久没参与这么费脑子的事情,这会儿头疼得紧。
  青衣要下的这盘棋太大了,那纪晏霄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厮在私下里做什么,要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他才懒得想这么多。
  就说浮云山马场,纪晏霄想要的真的只是马场?不过是看中了浮云山的地势,那里是汴京的官道要塞,占据浮云山换上自己的人,不知不觉就能蚕食了汴京。
  他似乎发现了大事也参与了大事。
  薛是非头疼得咬牙,姜藏月道:“廷尉府的账本就在小佛堂。”
  “这事儿你也知道?”薛是非不由得惊奇道。
  账本之事他调查出来也不过两三日。
  “是在小佛堂不错,不过安永丰向来对小佛堂严防死守,你想要偷账本挺难,小佛堂也只有安老夫人和他自己能进去。”
  姜藏月眼底微暗。
  那日在街头设计偶遇安老夫人,她看得出安老夫人想要找到安意的急切,可同样看得出安老夫人也是谨慎周全之人。
  马车过长街之时她转道跟上去,清晰听见安老夫人对心腹嬷嬷的呵斥声。
  薛是非俊俏的眉眼动了动,整个儿皱眉:“你可别想着一口吃成大胖子,来年我可不想在坟头给你烧纸。”
  “眼下稳住先进去才是真的。”
  “就以张府小姐的身份,就只是去看病。”
  安子真逐渐接手了汴京城防,要职把握在手中,应是比安永丰要好对付得多。
  天色越发暗了。
  姜藏月起身,薛是非嘴比脑子快:“你回宫了?”
  青衣少女逐渐消失在夜色里。
  薛是非忍不住踢了一脚桌角:“这什么臭脾气!”
  他说着追上去。
  “喂!好歹咱们也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我跟你说司马泉这几日估摸着就回京了,你去廷尉府可别正面碰上他!”
  “咱们查归查,硬碰硬可不行。”薛是非再度看向姜藏月。
  在圣祭堂那日,青衣找上他的时候早就没办法袖手旁观了,就算是为了他最爱的红宝石。
  还有他死去的爹娘。
  廷尉府后面哪里站的是老臣,分明是权势和皇权,想要抗逆宛如洪流飓风。
  姜藏月声音很淡薄:“背后站的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姓安和姓纪。”
  青衣少女并未回头,只剩那一道单薄的背影。
  薛是非有些怔怔。
  “若为之要付出一切代价呢?”
  “那就付出一切。”
  姜藏月落下最后一句:“我付得起。”
  第131章 登门
  姜藏月走了,薛是非吹了大半晌冷风。
  待回了安乐殿,满初早就铺好了床,还放了个小暖炉:“师父,虽然是初春,但还是有些凉的。”
  今夜她打探了消息又提前回宫,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师父想要做什么。
  明日便是和廷尉府约好的日子,纵使安子真不及安永丰敏锐,但进了廷尉府就会跟安永丰打照面。
  “准备好明日的东西。”姜藏月坐在窗前誊抄佛经,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
  初春雨重。
  昨夜竟是淅淅沥沥下了大半宿,地上落了一地残叶。
  二人早早就去了张府,推开窗,窗外桃枝已然打了花苞,透露着别样生机。
  满初手上捧着鹅黄织金绣白梅百褶裙进屋,又替姜藏月梳好一头如绸缎般的乌发:“小姐,可要再加一件披风?”
  姜藏月抚了抚头上的白玉流苏钗。
  映照出铜镜中少女娇弱动人,鬓发如漆,玉凤斜簪,巧笑美盼,转动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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